就在他自覺心中有底時,京兆府尹忽然將才審完的一樁案子上奏朝廷,稱一個多月前,有人向京兆府告發當年的荊州司馬謝莊彥在任職期間,嫖妓、受賄、縱容妻妾娘家親屬為非作歹等事。
這些事,京兆府都已核查過,大多屬實。
而這個叫謝莊彥的司馬,正是謝氏族中另一位受謝柘器重的侄兒,如今已被調至晉州任刺史。他的案子里,好幾件事都有謝柘縱容的緣故。
謝柘被打得猝不及防,這才明白,謝明徽的事不過是個幌子,他們真正的意圖根本就在別處。
很快,除了謝莊彥的案子外,御史臺還一連上了好幾道彈劾謝柘的奏疏,牽出好幾樁陳年舊案。
一條條幾乎坐實的罪名下,元穆安當即下令,將謝柘收押入監,由大理寺、刑部、御史臺三司會審,依律判刑。
一時間,謝氏一門上下猶如天塌了一般,四處奔走,只盼能像過去一樣,說動隴西的其他大族,一同向皇室施壓。
可是,因為先前出征安排軍中人手的事,幾家已有了齟齬,加之此次元穆安的態度明顯十分強硬,弄得人人自危,這些人為求自保,沒有一個愿意伸出援手。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謝皇后身上。
謝皇后對元穆安這樣整治謝家震驚不已的同時,十分憤怒,連身份與禮儀都顧不得,當即親自去了元穆安理政的承恩殿,不顧殿中還有未及退下的兩名大臣,直接將其狠狠訓斥了一番。
兩名大臣面面相覷,不敢久留,趕緊悄無聲息地躬身退下。
元穆安則面無表情地坐在榻上,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聽著母親逐漸尖銳甚至不堪入耳的斥罵。
他知道在母親的心里,謝家上下比他這個兒子更值得她的親近與愛護。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謝皇后發泄了滿腔怒意,渾身顫抖,胸口起伏,再說不出一個字時,他才動了動,抬起眼看了看謝皇后,沖候在一旁的康成道“皇后娘娘累了,送她回清寧殿歇息吧。”
謝皇后沒料到自己的一腔怒意在他面前如青煙一般毫無作用,不禁瞪大雙眼,道“三郎,你如此不孝,怎么對得起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
元穆安冷笑一聲,表情毫無觸動“母后,一個謝家而已,若不除,便斷了寒門士子們的路,那才是對不起天下百姓。至于不孝”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暗芒。
“從我弒殺兄長,逼迫生父的那一日起,就注定背上了罵名,難道還在乎再多一點嗎母后若執意干涉朝政大事,我只好請母后到太液仙居常伴父皇了。”
言下之意,不但要將她軟禁起來,還要將她與元烈軟禁在一起。
謝皇后身子晃了晃,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親兒子,仿佛第一天看清一般,喃喃道“三郎,你果然是個冷漠無情、六親不認的人,連我這個母親也不要了”
元穆安緊抿的唇角向下撇了撇,最終沒有回應。
康成喚進來七八個太監,齊齊站在謝皇后面前,弓著腰作出“請”的姿勢,示意她趕快離開。
謝皇后呼出一口氣,就要轉身,卻又停下來,問出最后一個問題“四娘呢,你要如何處置她她與你已有了婚約,她父親的事也都與她無關。”
元穆安掀起眼皮,淡淡道“母后放心,兒并非濫殺無辜之人,只要她識時務,兒定不會為難她。”
謝皇后目光復雜地看一眼已然十分陌生的兒子,在太監們半強迫的包圍下,終是離開了承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