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局中不知局,知局已是局外人。
元懌自以為運籌帷幄,智謀深遠,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個。
當然,結果算不得壞,算是殊途同歸,不謀而合。
皇帝依然是皇帝,這天下,依舊是宣武帝一脈的天下。
哪怕坐在皇位上的那位,是他元懌的親生骨肉
甲士逐隊離去,朝臣陸續被請進宮,寒夜漸去,天色漸明。
太極殿數月未啟用過,自然也就未曾燒過地龍,內官剛剛才生了炭火,人但入內,只覺冰寒刺骨。
而元懌額頭上的汗,卻一層接著一層。
不是熱,而是怕
比在京四輔跪在他面前死諫,比眨眼前還追隨他入宮勤王,須臾后便警告他莫要得寸進尺,貪心不足的數千甲士威脅他的時候還要恐懼。
若非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幕后操控,焉能于瞬間便顛倒陰陽,逆轉乾坤
既有如此能耐,豈不是連皇帝也是說廢就廢,說換就換
是誰
元懌恍若夢醒,一個激靈,猛的回過身,死死的盯著立在他身后的四輔。
絕非劉芳、游肇、李崇之流。
前二者長于文事,更不曾領軍,焉能將宮禁重軍指揮的如臂使指
遑論使元淵、元熙、元子直等宗室重臣如行云流水般改弦易轍,背叛太后
也莫說如劉光、游肇,便是李崇這般聲名赫赫,久掌軍權的大將,也絕無如此手段。
只因這天下終究是元族的天下,元氏的天下。此事非宗室不可為
是太尉元詮
更不可能
太和初,其父安樂王拓跋長樂謀逆,被賜死家中。
之后元詮雖承爵,但腦門上已被刻上“反賊之后”標簽,一直未受重用。
直到元恪二弟元愉造反,勸他一同起兵,元詮才窺到機會,日夜兼程,攜元恪親筆密信告于宣武帝。
之后又隨李平、高植平叛,再加首告之功,才得以遷任尚書左仆射。
但其才能也只是一般,再加視財如命,時有貪穢,是以不被元恪所喜。
直到元英、元嘉相繼離世,元澄自覺既為首輔為百官之首,再為太尉掌天下軍權,實為取死之道。
但又不想給自己樹個對頭出來,便選中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元詮。
太后也覺得元詮雖奸滑,卻聽話,比較好控制。而且身上污點不少,說撤就能撤,說換就能換,故而欣然允準。
說直白些,他這個太尉有名無實,近如擺設,數年來一直如此。
才情智計更是一般,他拿什么運籌帷幄
如元遙、元欽更不可能。
雖掌軍權,卻遠離中樞,相隔數千里,謀劃焉能如此之深遠,如此之恰如其縫
若是未受太后猜忌之前的元澄,倒有那么幾分可能。
可惜如今的元澄遠在西海,更是生死不知
元懌想的腦仁疼,一雙丹鳳影如走馬燈一般,在元詮、劉芳等人的臉上轉個不定。臉色時而白,時而青,時而黑,額頭上的冷汗更是一茬接著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