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西殿。
一陣盛怒,讓元恪出了一身急汗。等怒氣稍消時,帛衣已從里到外濕了個通透。
宮娥給他換上了干凈的衣衫,又喝了幾口冰梅湯,元恪才覺的舒爽了一些。
高肇佇立在旁,滿臉都是擔憂,眼底深處更是藏著一絲驚懼。
皇帝自幼體弱多病,登基后更是每況日下,不知請了多少名醫,喝了多少湯藥,卻皆是無用,依舊一日病過一日。
也不知還能撐多久
到那時,高氏又該何去何從
這些年,為了替皇帝掃清障礙,消除疑慮,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
正自驚疑,又聽到皇帝喚他“舅舅怎不講了”
“哦哦”
高肇猛的回過了神,接著講了起來“李氏子長槍往前一指,吼聲如雷誰敢阻我又一催馬,向那胡將沖去,所過之處,竟無一合之敵剎那間,兩騎交錯,胡將的頭顱沖天而起”
聽李氏子雖斬了胡將,卻也被胡將一槍洞穿了腰腹,昏死于馬上,元恪聽的熱血沸騰,卻也惋惜不已“真猛士也,真豪杰也可惜了”
說著他又一嘆“雖是小說家之言,極盡夸張之詞,但也盡顯豪邁難為豹兒了,竟有這等才思,編出了這等壯烈的故事”
卻不料,高肇突然就拜了下去“請陛下恕罪”
元恪一頭霧水。
這故事講的好好的,你又請的哪門子的罪
“請恕臣欺瞞之罪臣方才所講并非豹兒杜撰,而是實有發生。比豹兒書信更早之時,安武縣男便已奏陳過陛下故事中的李氏子,便是那平定涇州僧亂,單槍匹馬斬慕容的祖居李承志
臣雖不知豹兒與安武縣男所言是否夸張,但李氏子確實悍勇非凡,今日只率親衛四人,但以一敵十,沖的汝陽王的半百道友高徒潰不成陣,盡皆被擒”
五個人,打敗了元悅的五十幫從,還全給綁了
元恪都有些懵怪不得聽這故事時,覺得有些耳熟
“原來那胡將就是慕容定,那李氏子就是李李”
高肇提醒道“姓李名承志,今日與汝陽王起了紛爭的便是他”
原來是這個李氏子
過于久遠,奚康生奏報之所陳都快要忘干凈了
元恪看著高肇,心中生出一絲暖熱。
這個世上,最了解自己,最疼惜自己的,也就只剩舅舅了
若當時講予自己,自己要么會惱怒元悅視社稷如兒戲,連這等忠勇之輩都敢輕辱。再加積怨已久,極怒之下,說不定就會狠下殺手,進而使宗室更加不安,難免不會有心生異志者。
要么就會遷怒李氏子,認為他居功自恃,連親王都敢打,簡直視皇威如無物,說不定就會嚴懲,從而寒了百官之心。
也只有此時的自己,才會冷靜而又睿智的想清楚這些關節
許久之后,元恪才悵然一嘆“舅舅有心了”
“臣慌惶”
高肇又往下一拜,“臣別無所求,只求陛下每日都能怡情悅性,心安體康”
怡情悅性,心安體康怎可能
元恪失笑般的搖了搖頭,也更清楚,高肇在擔心什么。
無非便是自己百年之后,他人上位會清算高氏
“舅舅放心,總歸還能再挺幾年,至少也要等瑛兒誕下太子后才能死我也已答應瑛兒,不再母殉”
“陛下慎言”
高肇悚然一驚,愣了許久才反應而來,皇帝后面那一句說的是什么“這有違祖制”
“祖制也是人定的”
未有定算之前,元恪也不想多言,主動岔開了話題“想來好笑,那李承志都未來得及封官,竟先被朕給降了兩級也不知雍皇叔是如何處置的”
高肇猛吐了一口氣,緩了緩才說道“陛下放心,潁川王素有急智,定是有了變通之法。不然以他之謹慎,早來請秉圣裁來了”
元雍謹慎
怕擔責任罷了
元恪暗哼一聲,又問道“那李承志呢,選部準備如何考選,是衛府,還是七兵”
“不一定就是衛府與兵部”
高肇回道,“聽崔尚書之意,其余諸部皆可為備選”
元恪愣了愣,又啞然失笑此時想起來,奚康生和高猛的奏報中都提到過,這李承志可稱全才,不止會練兵與陣戰。
會冶甲鍛兵,可選入金部、起部、將作監。
擅農桑,可入屯田、農部。
知地理,可入虞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