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村長家的門敞開著,杜春分率先進去。
“是不是你家小二要轉正了”有人小聲問。
村長的二兒子也在國營飯店,還是杜春分的徒弟。
國營飯店的領導擔心后繼無人,要求每位大廚帶至少一名徒弟。領導還會定期檢查教授情況,以免大廚陽奉陰違。
杜春分剛升為大廚,鄉鄰鄉親就托關系攀交情,跟她套近乎。
那時候日子難捱,國營單位也不好過,不敢招太多人,杜春分只有一個名額。為了不得罪人,她在村里設個比賽,不論年齡,不分性別,所有人都可以參加。
村長的二兒子脫穎而出。
后來杜春分才知道,村長很有前瞻性,多年前就偷偷讓他兒子練刀工。人家大小伙子下河摸魚的時候,他兒子在家做飯。人家閨女割草放羊,他兒子還是在家做飯
村長了解他兒子,按他的水平該轉正了。怕村里人覺得他炫耀,很謙虛地說“國營大飯店哪那么容易轉正。”
臉上無法掩飾的高興泄露了內心真實想法。
村民不知道村長老謀深算,雖然羨慕,并不嫉妒,笑呵呵恭維“你家小二的水平快趕上春分了,他不轉正誰轉正。”
村長擺擺手不要這樣說,沒你們說的那么好。
到堂屋卻迫不及待地問“是不是我家老二的事”
國營飯店里的東西多,領導不可能勞煩大廚看店,這活兒就輪到小徒弟身上。比如村長的二兒子。每周只能回來一次,至于哪天,全看師傅心情或飯店生意情況。
村長的二兒子昨晚歇在飯店,所以村長想知道兒子的情況只能問杜春分。
杜春分“報告我已經交上去了。”
村長愣了一瞬間,反應過來激動地哆嗦著嘴角“謝謝春分,謝謝春分,你可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那年要不是你”
“你記得就好。”杜春分打斷他的話。
村長愣住,意識到她說什么,表情龜裂,她以前不常說,“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今天咋回事啊。
杜春分道“五年前,一九六零年,也是這個青黃不接的時節,家家戶戶沒余糧,當時你大兒媳婦挺著大肚子,你擔心整天喝水就野菜,早晚一尸兩命,就求我收你家老二為徒。
“我怕我們家親戚埋怨我胳膊肘子往外拐,就以廠領導的名義在村里舉行一場廚藝比賽。你家老二為啥勝出,不用我說了吧”
“春分,出,出啥事了”村長惴惴不安。
杜春分微微搖頭“二壯好好的。我也不是挾恩圖報的人。我也是沒辦法。”
“你,你咋了”村長打量杜春分,“病了”看著也不像,“還是你家大丫二丫需要多少錢我這就去拿。”
杜春分“錢能解決的事都是小事。”
村長半起的身體一屁股坐回去,過度驚嚇,險些摔倒在地,趕忙撐著身后的泥坯墻。
杜春分道“也不是啥大事。咱們村的人當兵要政審,得你出政審材料吧”
村長點了點頭,腦袋愈發懵了。
“要是當兵的娶個咱們村的女人,家屬的材料也得你出吧”
村長“對啊。不過還得去鎮上弄一份證明。這個也簡單,派出所的同志一刻就能辦好。咱們村的人窮,上數三代都是貧農,根正苗紅,派出所的同志知道咱們村的情況,都不需要下來走訪。誰要結婚”
“我”杜春分道。
村長楞了一下,反應過來笑道“我知道。”看到她面無表情,雖然杜春分平時也沒啥表情,但此時格外嚴肅,“不是我打聽的。聽你嬸說的。她大姐的兒子。那后生我見過,高高大大很老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