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曹家、崔家都是六部侍郎退下來的,曹家之所以能壓崔家一頭,周七眼里就兩個原因。
一個就在于曹時聘這一輩有同堂兄弟十一個,個個厲害;第二個是縣里孫家在隆慶年間也有個叫孫應龍的三甲進士,孫家、曹家世代姻親,親上加親,自然壓崔家一頭。
為啥這么清楚?孫元儉、崔效良就出自這兩家。
海山曹氏是趙宋武惠王曹彬后裔,耕讀、醫術傳家,尤其是醫術為曹家攢下了許多名望、人情,也讓曹家子嗣繁多,一代比一代興盛,開始向周圍擴散、繁衍。
曹時聘是隆慶五年的二甲進士,最為厲害的政績就是以工部侍郎監督黃河改道。這項工程中,曹時聘吃住在工地,調集來的五十余萬徭役、工人極少因工傷死亡。
上游開掘河口時,曹時聘更帶著家人立在新修的堤岸上,要么這項五代官員主持歷時三十年的工程成功,讓黃河入槽,進入規劃的河道;要么工程失敗諸曹入黃河,一家人陪葬。
曹時聘賭自然贏了,名傳天下。
他的同堂兄弟先后在太醫院任職,也有繼承父祖軍職擔任真定衛指揮的,還有武舉出身跟著袁應泰在今年年初的沈陽戰役中敗亡的。
曹時聘修黃河時,袁應泰是他手下的工部主事,袁應泰做水利的政績是朝野皆知的。
東林人本以為這么個做事認真的人塞到遼東去,秉著認真做事的精神怎么也能守住那一畝三分地。
結果打仗不是你認真就能打贏的,袁應泰丟了遼沈和十余萬精兵,曹時聘的堂弟曹時選也跟著敗亡,不知是戰死了,還是被建奴俘虜,總之沒個訊息。
曹家在官面上的影響力,遠遠比一個陳知縣要高。
兩者相斗,曹時聘雖在陰世,陽世舊部如今多在顯位,收拾一個知縣還不在話下。
只是曹家后繼無人,往日舊部的人情用一點就少一點,不能引為屏障。
原本只是耕讀、醫術傳家的曹家,還有一個世襲指揮的四品世職,算起來只是本縣豪強。
就因曹時聘考中二甲進士,頓時就一人領頭各處開花,姻親網絡人脈擴展到一個很大的范圍。
和曹時聘這十一個時字輩的曹家嫡脈比起來,曹木匠、曹秀才這兩個偏遠旁系猶如泥塵,不值一提。
略作考慮,周七就在南山接見曹庶徵,免得他見了淮陰廟神域中雷池消融、洗練陰魂的景象生出其他想法來。
他上下打量,一眼就看穿曹庶徵本體,身上三品緋紅官袍虛浮在體表,這套官服下面還有一套緋紅四品官服,這才是曹庶徵自身的官服,是皇明朝廷追贈的品級。
四品以上都是緋袍,只是補子不一樣,清晰可辨。
曹庶徽也算可憐,英年早逝,在汝寧府同知任上病故,追贈一級,算步入緋袍行列。
這人若不早逝,曹家威勢壓過縣里各家就成自然。
說不好今后縣官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曹家拜見主事人,請教一下本地做官的行為準則。
皇明朝廷追贈的官員,從追贈那一刻就打上了赤帝印。
周七收回目光,曹庶徵暗暗松一口氣,就聽周七聲音朗朗,雖清淡,卻響徹在他耳際,聽得身份清晰:“曹君此來,所為何事?”
“回明公,如今天下風雨飄搖,皇明社稷有累卵之危,我等只求片瓦棲身能庇護子孫而已,再無他求。”
“你之所求不過是太平二字,這太平是最難求的。”
周七將重新揉搓后的銅牌遞出,落在曹庶徵手里,說:“待土門關駐軍撤離后,我將發兵進剿西淮陰侯,到時可與龍君同來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