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飛現在眼前還浮現著爺爺奶奶那滿含期待的雙眸老兩口種了一輩子田,好不容易能望孫成龍,當他們的目光從那耷拉又沉重的眼皮下投射出來的時候,何似飛的肩膀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
這要是考不中,真沒法交代。
今年從縣城一同出發的還有高成安與陳云尚,只是這兩人是去郡城,而不是縣城。
郡城距離牧高鎮較遠,坐馬車得十日左右,現在已經元月初三,他們自然得早點去,好熟悉熟悉考場。
經歷過上次詩會的不歡而散,三人關系全都是不咸不淡的,就連高成安同陳云尚之間都好像有了些許嫌隙。
還好郡城與縣城不算同路,兩輛馬車只是一起出了牧高鎮就分道揚鑣,避免不少尷尬。
馬車趕到木滄縣時,城里的年味兒還沒散,炮竹的火煙味兒縈繞鼻尖。
車夫擔心驚倒自家馬兒,把他們送到城門口就不進去了,幸好余明函早早派了余枕苗和幾個小廝來城門口接他們。
沒過十五就不算過完年,既然沒過完年,按理說就得住在家里。
何似飛作為余老的關門弟子,便同陳竹在余府住下來。余府比何似飛那個小院兒大得多,書案和筆墨紙硯都是備好的,練字、學習、默書完全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不習慣之處。
陳竹近日來倒是第一回體驗了有錢人家書童的待遇,只需要伺候少爺生活起居,洗衣做飯等其他雜事一概都有下人打理。
在初十這天,縣衙門口終于張貼了告示,上面清楚的寫了縣試的考試時間、地點、流程,以及互保等各項要求。
這個互保,便是要求縣試考生五人相互為對方作保,如果有一人考試違紀,那么不僅這位考生成績作廢、逐出考場,其他四人也是同樣待遇。
至于此后多少年不得參加科考,便視違紀的情況而定。
而且,給他們作保的廩膳生也得受到處罰。
因此,這個互相結保的五人一般都得是同窗或者關系非常要好的朋友,不然找個不認識的書生結保,萬一被連累,后悔都來不及。
何似飛此番共同結保的同窗早在年前就商量好了,有兩個是陸英的同窗,還有一個是沈勤益介紹的縣學蒙童。
他們幾個也不算對彼此完全陌生,都在不同的詩會或者蹴鞠賽上遇到過,對彼此品性還算了解。
陳竹現在已經能認識簡單的字,他同何似飛站在人群中,關注的卻不是告示上的流程,而是對于考生衣著的要求。
「因壬辰年開春較早,故不允學生穿棉衣、夾襖,可穿一件雙層棉布或麻布外衫。除外衫外,其他褻衣、褻褲、中衣、中褲、外褲只允穿單層棉布或麻布。其他衣褲皆不允多穿。」
陳竹松了口氣,此前他在縣衙后院幫忙照顧那些小孩的時候,就聽到衙役談起過往年學子們考縣試的要求。不過他那會兒聽說的都不全面,衙役們只說有時候縣太爺允許學子們穿單層外衣,有時候是雙層,發洪水那年最冷,可以穿兩件雙層外衣呢
今年這雖然不算特別冷,但要穿著單衣考五天試,還是非常難熬的。
陳竹看完衣著要求,立刻回去著手給何似飛縫新衣服。二月初九考試,還有三十天時間,他得仔細把針腳縫密了,穿起來才不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