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日的跋涉,陳瓘臉上已經閃過一抹疲憊,然寬袖長袍,相貌高隆清峻,面帶平和之氣,更有一副儒雅從容。
如此方是好心性。
被這般折騰壓制,眉宇間沒有那股憤恨不平之色,性格沒變得偏激偏狹,猶能氣定神閑,叫人看不出半點戾氣,甚是難得。
“相由心生”這一觀點可不是純粹的密信。須知道人的面部會短暫呈現內在情緒的反射,一個人如果長期處在同一種情緒中,比如憤怒,恐懼,或者悲觀的狀態下,這種短暫停留就會延長開。心理情緒也就會不斷的影響人面部的表情。
任家仆人開門第一眼就看到了馬車邊站立的陳瓘,那第一印象便是極好。待聽陳瓘言語,說與自家老主人有舊,當下不見半點怠慢,接過名刺,問過姓名,便入內通稟了。
任家長子任象先聽聞來者姓古名礁,立刻就知道這是化名也。古礁者故交也。在打開名刺看,心中當即喝了一聲彩,真是一筆好書法。
不循古人格轍,自有一種風味。開卷凜然,銅筋鐵骨。古人有言:字如其人。觀其書,可知其人也。如今他父親的這位故交,只見其字,便可以知氣節之勁也。
再看其文,卻是一首黃庭堅舊詞——蝶戀花
海角芳菲留不住。筆下風生,飛入青云去。仙箓有名天賜與。致君事業安排取。
要識世間平坦路。當使人人,各有安心處。黑發便逢堯舜主。笑人白首歸南畝。
任象先持著名刺去見父親,后者心性自也有改變。當年的嫉惡如仇,現下已經消去大半。看到名刺,任伯雨立即便知曉來者是誰。當下打開庭門,迎陳瓘一行人入內。
“瑩中【陳瓘字】好大膽量,敢來此虎穴狼窩,難不知道今日你之首級,可值兩千貫也。”
任伯雨的打趣叫陳瓘哈哈大笑,“德翁既然知曉厲害,如何不將我綁縛,送交官衙領賞?”
“那為兄這一門人,日后可就要于瑩中償命了。”時局到了今日這般時,任伯雨如何不知曉這河北日后的主人會是誰?不提其與陳瓘昔年故交,直言為了日后,亦不會告發之。“瑩中深入虎狼之穴欲行大謀么?今時西路安撫相公李邈李彥思,可非凡俗人物。”
真定府中也無錢糧,河北西路錢財糧秣兵甲,早被西軍席卷一空。后北路西軍南下,河北空虛也。
李邈料到梁山軍恐會犯境,如是募兵以自衛疆土,彼時其手中兵不滿二千,錢不滿二百萬,自度無以拒敵,乃告諭士紳大戶巨室出財,共為死守。真定士紳大戶亦賴李邈為屏障,不數日,得錢二十三萬貫、粟十一萬石,募民為勇敢亦數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