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堂先生按著頭,半晌,才失落道“是我這個山長太不稱職,以為教好了學生課業就是一切”
他想起剛才提起玉山來歷時,說玉山人杰地靈。現在看來,就好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什么人杰地靈的地方,才養得出這樣的畜生
姜羲又遞上厚厚一沓紙“這些是學生調查后,根據玉山學子們的口述整理而成,已經盡力還原了事情的經過那王謙,進玉山的時候告發過馬濟,馬濟懷恨在心,找了趙常書為他出謀劃策,專挑無人之時對王謙百般欺壓。他們用王謙的老母幼妹威脅他,讓王謙敢怒不敢言。鞭打、溺水、言語侮辱、拳腳相向這些事情對于王謙來說就是常事。他為了家人默默忍受著,課業一落千丈,最后在半年前一時想不開,投河自盡了。”
“山長,這件事情里,文松這些人是幫兇,但趙常書馬濟絕對是主謀馬濟性情暴戾恣睢,而趙常書,他雖是藏匿在馬濟身后,但根據同學們的回憶推斷,那王謙與他也是有過節的,馬濟欺辱王謙,少不了他的煽風點火。”
姜羲說到這里,已是滿腔憤懣。
她親眼見過馬濟趙常書是怎么對待蘇策的,那份惡劣已經讓她無法袖手旁觀。
而王謙遭遇的一切,凄慘程度是蘇策的十倍乃至數十倍
到底是怎樣的絕望,才讓一個就讀玉山的寒門驕子,一家人的希望,選擇用投河來結束自己生命
趙常書馬濟大概也被王謙的慘絕嚇到了,在那之后收斂了不少。
元堂先生閉上眼睛“我聽說過那學生投河自盡的事情,他的同窗友人們都說他是因為在玉山壓力太大,跟不上課業進度,一時想不開投了河,現在看來”
元堂先生只覺得無比譏諷。
他竟然被一群孩子蒙騙了
玉山的眾多先生,更是連一個懷疑的都沒有
若不是這封書信被姜羲看到了
“是我對玉山學子,太過放縱了”
元堂先生忽的起身,大聲喚來書童,讓他們把玉山的所有先生全部叫來
他一甩衣袍,神色凌厲。
看樣子,是要有一番大整頓了。
姜羲沒忘了把那些罪證遞上去,里面可不僅僅是關于王謙,還有其他人,包括蘇策的。
為了收集這些,她連馬球也沒時間練,全花在這上面了。
元堂先生朝姜羲看來,鄭重道“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答案”
“我替王謙,謝過山長。”
姜羲知道,大云并沒有針對校園霸凌的相應律法,而王謙又是自盡談不上殺人。
但是,廳堂中那位身影淵渟岳峙、剛正不阿的山長,必然會以他的名義,給出一個妥善的答案。
王謙的老母幼妹,也能得到妥善安排。
心有慰藉后,姜羲見元堂先生仿佛蒼老了好幾歲的側臉,輕聲安慰
“山長,也不能因為出了幾個惡徒就否定了玉山之名,他們并不配。”
元堂先生有些疲憊地笑道“但是讓學生遇到這種事情,也是我們這些做先生的,監管不力。之前為了尊重學生天性,發掘學生才能,歷任山長都是對學生放任自流。現在看來,一味的放任自流,也不是好事。”
姜羲沉默,校園霸凌這種事情,在文明發達的社會尚且難以杜絕,在這個人命輕如草芥的封建世道,又怎么可能徹底消失呢
人性之惡,難以揣測。
“玉山還是好玉山的,山長。”姜羲道,“兩日后我們在玉山有一場馬球比賽,山長不如去看看我們玉山,多的是好兒郎”
元堂先生一怔,一腔郁結逐漸如冰雪在太陽下化開。
轉眼,臉上已多了淺淺輕松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