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豬是吳楚的叫法,北人稱山彘,也就是老百姓俗話說的野豬。雖說都帶一個豬字,可這種兇獸與畜豬截然相反,四肢猛勁獠牙外翻,對人充滿攻擊性,全力發奔時可頂翻兩個壯年男子。
別說山上不該有這種東西,便是有,山彘的習性為晝伏夜出,也不該在此時現身,何況它們個個餓紅了眼的形景,情況根本不對。
宣明珠思緒電轉,心道八成是人為,癥結想必還是因為削梅之事,枉她一直提防著有心人對她的孩子使手腳,不料竟敢有人將主意打到她頭上
幾頭畜生她尚未放在眼里,就怕還有后手,迎宵她們在梅府保護孩子,都不在她身邊,她帶來的侍衛雖不算少,刨去保護眉山澄兒的和已經受傷的,便顯得左支右絀。
可是不能逃,轉身的下場只會被彘群更快地趕上來撲殺。
她定神一想,令兩個腿腳快的侍衛奪路下山傳信。她不知去路上是否有幕布黑手埋伏著殺手,若有,離開的人并不比在此安全,甚至必死,可她不得已,只能如此。而自己又抽出兩支箭羽,瞄準被血腥氣激得越發狂躁的彘獸。
她的十指冰涼,手腕卻始終很穩,急迫發箭的空隙不忘轉頭對小姑娘安撫一笑,“眉山莫怕,咱們這么多人呢。”
梅眉山勉強彎了彎蒼白的嘴唇,她看到公主的箭術精湛,幾乎稱得上百發百中,心緒微定,口中不停道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然而取箭速度畢竟追不上山彘的四蹄狂奔,侍衛們的保護圈子隨著公主叫退,越縮越小,破空矢聲漸漸慢下,那山彘也學精,仿佛認出宣明珠是領頭,兩只黑眼睛邪光悍然,猛抖黑鬣直向她撞來。
迫不容緩中,崔問喝聲擋身在前,被撞翻個個,巨大的慣力將宣明珠也崴身帶倒,緊接著一連串“公主、殿下”的高呼,侍衛們搶將上來。
這邊隊形一亂,便被各個沖散,陡然聽女子驚叫之聲,宣明珠轉頭向山崖,“眉山”
“公子。”
梅長生正查看著往年揚州的絲稅簿,姜瑾進門叫了他一聲。
他語氣有些吞吐道“那個,屬下問了神草堂的掌柜,說市面上壓根便沒有男子服用的、咳,避子之藥。”
梅長生捻紙頁的手指頓了下,沒抬頭地嗡噥一聲,“和尚都能制出的東西,神草堂制不出來”
姜瑾模糊聽見半句,心說什么和尚做這種玩意兒,想也不是個正經和尚。抬眼偷瞄公子,公子人坐在公案上,心又有幾分在這兒呢
正尋思著,門扉咣當一聲撞開,余小七連跌帶撲闖進來,喘著粗氣“公子,公主遇襲在毓華山上失蹤了”
一瞬間而已,屋中靜好的氣氛蕩然無存,梅長生猛然變色,一股旋風似的繞過書案抓住他衣領,“說清楚”
姜瑾同樣嚇了一跳,余小七憋紅臉道“公主身邊的侍衛連生下山報信,說公主和梅小姐在山上遭遇成群的豪彘。迎宵等三位姑娘得信后已帶人手去搜山,屬下才剛進門前,收到飛鴿信,說連生口中說的那條山巒道上,只看見倒著幾頭山彘的尸首,一地狼藉鮮血人、公主和下剩的侍衛們都不見蹤跡。”
他一口氣說罷,梅長生直聽得膽喪魂飛,奔出門便向毓華山而去
怪他、怪他,這幾日與她相處太得意,忘了形,看眼前天藍云闊,處處都是人間美事,竟一時疏忽,忘記了謹慎之道。
他明知道她要去毓華山的,早起時只顧和她絮絮不舍,怎么就不知多派些人手跟著她呢
好端端的,山上怎會出現兇猛的山彘群,意外,還是人為
街衢之上,梅長生猛然駐足。
重若擂鼓的心跳中,他要自己強自鎮定下來,迎宵松苔都是心腹,她們已經帶人去搜山,倘若找到她,定會將她平安地帶回不,不是倘若,她一定會平安。
他此刻趕去,也不能一人將山翻過來,當務之急要找到出事的源頭。
是誰要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