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胞妹長風公主,就很不錯。”
話一經落下,趙嫣心臟驟然痙攣。
聞人藺噙著淺笑垂眸審視,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不放過丁點細微的變化。
風從殿前穿過,衣袂翩飛。
然而趙嫣只是懵懂地僵站著,回過神來,慢慢地彎起了眼睛。
“孤的胞妹,自是世間極好的,可惜配肅王并不合適。”
她以趙衍的口吻夸贊自己,那雙惴惴半垂的眸子也染了亮色,仰首溫吞道,“若孤的太傅成了孤的妹夫,豈非降了輩這于倫常不合。”
聞人藺的笑意淺了些,目光掃視,試圖在她那張瑩白的臉上辨出些許慌亂無措。
然而她的眸子干干凈凈,倒映著他晦明難辨的容顏。
聞人藺并不著急,玩弄人心的游戲,他總是相當有耐心。
“那就要看,殿下給不給本王這個降輩的機會了。”
他抬手拭去小太子衣襟上沾染的殷紅藥水,方越身離去。
身后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不稍片刻,連寒風吹動他衣袍的窸窣聲也無了,趙嫣才敢松開緊捏成拳的五指,呼出一口白氣。
和肅王的每一次見面,都像是一場兵不厭詐的交鋒。有那么一瞬,趙嫣以為自己的底細真要交代于此,他那雙深邃懾人的眼睛仿佛早已洞明一切。
直到他問出了“長風公主”
聞人藺若已掌握她魚目混珠的鐵證,方才在太極殿內必有直接行動,斷不會這般出言試探。換而言之,他雖懷疑對了人,可手里并不實證。
而他這般身份的人,也不可能堂而皇之要求東宮儲君驗明正身,那是大不敬之罪。
聞人藺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想看她自亂陣腳,可趙嫣偏不如他所愿。
她知曉,只需自己抗住他三番五次的試探逗弄,便暫無性命之憂。
秘密層層包裹于嚴實的衣物與束胸之下,連她自己都只有沐澤那片刻時間能看到真身,聞人藺不會有找到實證的機會。
永遠不會。
趙嫣攏緊了身上的衣物,如同護著自己最后的甲胄,定神走入瑟瑟寒風中。
出了正月,霜雪融化。
風中依舊殘存著冬日的凜寒,天空卻不再灰蒙陰翳,陽光透過乳白的云層灑落,已有了幾分春的和煦。
然而這份和煦對趙嫣來說只是累贅她尚裹著太子必備的狐裘,遮擋得嚴嚴實實。
若是去年剛回宮那會兒,她說不定還得小聲抱怨兩句悶熱,而今卻緊抿唇線乖乖忍了。
距離聞人藺上次試探已過去半月之久,此番崇文殿復學,還不知聞人藺又挖了什么坑等著她跳。
于長慶門落轎,便見門洞下候著一名馬尾高束的勁裝少年。
趙嫣見那勁裝少年的背影眼熟,還未及詢問,流螢便貼心道“娘娘恐殿下孤單勢弱,故而命伴讀提前來了。”
正說著,裴颯一眼瞧見了陽光下文文弱弱的太子。
趙嫣對他在冬宴上的仗義執言頗有好感,正欲主動打招呼,便見裴颯不情不愿向前行了個禮“臣裴颯,見過太子殿下。”
說罷退至一旁,一路上再未言語,有著和宴席上截然不同的冷淡。
趙嫣瞥了他冷硬的側顏幾眼,忍不住問“裴世子可心情不佳”
裴颯停了腳步,留有小疤的斷眉一擰“敢問太子殿下,臣可是哪里得罪過你”
這話將趙嫣問懵了“世子冬宴上仗義執言,孤感懷還來不及,何來得罪之說”
“若非如此,為何偏偏挑了我做伴讀”裴颯眉頭擰得更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