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袁紹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一件事,只要運作得當,虛假的勤王就是門穩賺不賠的生意。
但這門生意只能他來做,其他人不可以使用相同相似的方法獲利。
他要堵住這條道,還要使用被堵住后的路打擊敵人。
李傕郭汜反攻長安,挾持天子,呂昭必須去勤王,而且得勤得真心實意,不能如他當年那般,拉起了浩浩蕩蕩的兵馬,得到了充足的糧草,之后就一直在虎牢關外徘徊,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舉動。
真正的勤王是個無底洞,會源源不斷地耗費金錢、物資、人的精力失敗了一無所有,成功了也就那樣,可能會得到“天子的賞賜”若干,“天子限時的信任”若干,甚至可以得到一枚被稱為天子的人形圖章,可那又如何呢在袁紹看來,付出與回報完全不成正比,是純純的虧損。
總之呂昭得跟李傕郭汜打起來,還不能打贏,為此袁紹愿意費點勁暗中操作一番,比如擋住伊闕關和轘轅關,逼迫呂昭繞路;比如悄悄支持李傕郭汜,必要時給他們點物資,盡量拖延時間,把更多的人卷入戰爭的漩渦中。等他們兩敗俱傷頭破血流,他再站出來坐收漁翁之利,把敵人一鍋端了,摘走所有勝利果實。
當然了,袁紹的理想是美好的,實際執行時肯定會遇到種種困難,但有困難想辦法解決就是了,總好過呂昭被拖在青州走不了,計劃還沒開始就直接破產了。
屆時呂昭大可向全天下宣告實在對不起,不是我不想去救天子,是袁公的兒子攔著不讓我走。我邀請他一同勤王他還是不聽解釋,可能在他心里,我比天子更重要吧,真是罪過。
荀諶想明白了,卻不能跟袁譚直說,他的直白也就到剛才那種程度了。
但不講清楚,袁譚這倔驢肯定會在他走后我行我素,他可太清楚袁譚是怎么想的了我就是要向呂昭報仇,只要能打敗她,將大片大片青州的土地送給父親,父親肯定不會追究我擅自做主的
傻孩子,你要是執意把呂昭拖在青州,她可能做夢都能笑醒,而你父親卻會被氣得吃不下飯。
“主公籌謀已久,”荀諶還是那副微笑的模樣,唯有注視著袁譚的眼神變得異常嚴肅,“事關重大,除您之外,無人能擔此責任。”
袁譚微微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抑制不住的喜悅之情。
“多謝先生提點”這回他的感謝聽起來真誠多了,人也變得乖巧了,不再像是渾身扎刺的刺猬。
袁譚執意要親自送荀諶上船。
荀諶沒有推辭,欣然接受了,只是在心里悄悄地嘆了口氣看吧,果然很好拿捏。
荀諶先走水路,再轉陸路,進入冀州境內時,天氣愈發寒冷,迎面吹來的風像刀子在割肉,他裹緊了狐裘,燒著溫暖的炭盆,仍然擋不住寒氣從意想不到的縫隙鉆進馬車里,冷不丁刺他一下。
清晨時分,灰暗數日的天空終于下起了急促的小雪,地面很快鋪了一層薄薄的白色,四野荒涼寂靜,不見人煙,只有荀諶的車隊孤零零地前行。
正午之時,雪停了,烏云散開些許,縫隙中露出一塊懶洋洋的白色太陽,吝惜地往下隨意撒了些沒有溫度的光。臨近饒陽,路上終于有了點人氣,零零散散的農民扛著包裹朝城內趕,也有幾輛馬車往城外去,或許是哪位風雅之人突發奇想,要賞一賞今年的第一場雪。
進城后荀諶先回了趟家,換掉沾了風塵的舊裳,穿上嶄新漂亮的新衣,收拾得體后,才前去拜訪袁紹。
荀諶出門時,冀州之主還是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如今卻笑瞇瞇地歡迎了他,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