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聊便一直聊到了五更天,后半夜更是偶爾才有人搭話說個一兩句,其余時候眾人皆是在打瞌睡。
待到天際露出魚肚白,黑夜摻上了白色,轉為灰蒙蒙的,有鄉紳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身上的碎核桃,起身道:“總算等到天亮了,能走了!”
他們這群人……可是不走夜路的!這些年結下的仇多的數都數不過來了,雖不將那些百姓賤民放在眼里,可自己的命自是最精貴的!若是一個不慎,被那群賤民在背后敲了悶棍,那可不值當了。
自己的命與百姓的命孰輕孰重,他們自是清楚的,也干不出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蠢事來。
推門出來,只一眼便看到了院子花圃旁那一堆燒盡的紙錢碎屑,有鄉紳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啐了一口,罵道:“晦氣!”
作為年輕后輩跟在一眾鄉紳身后出門的童正聽到這一句啐罵下意識的看向那鄉紳,不待他說話,便聽宅邸主人道:“不是你等昨兒鬧了好一通才求來的么?”
“掃了掃了!趕緊掃了!”罵‘晦氣’的鄉紳擺了擺手,指著那堆紙錢碎屑,啐道,“不吉利!”
說不信鬼神吧,碰到這等事,反應這般大,顯然是忌諱的,可若說信吧,出口就喚那狐仙‘破爛貨’‘玩物’什么的也是真的。
“我一會兒便吩咐下去!”宅邸主人雖然刺了那鄉紳一句,卻顯然也是忌諱這個的,白了那群鄉紳一眼,道,“叫你們瞎鬧騰一通,累的今年清明,我得多買些紙錢回來燒了哄狐仙們別鬧了。”
“不就是多燒些紙錢么?”罵‘晦氣’的鄉紳嬉笑了一聲,不以為然,“又不要你給真錢,紙錢不值錢的!”
“似那等看不見的鬼,要掏我等兜里真錢的,才要計較。”脖子里掛著玉珠算盤的鄉紳再次抓了一把周圍的虛空,不意外的再次抓了一把空,而后轉過頭來,對跟在眾人身后的童正說道,“童不韋口中那看不見的鬼……也不用當真壓到我等頭頂,只要叫我等感受到那么一下,都不用摸到我等,我等便立時掏錢,沒有二話!”
這話其實他們先時已經說過了,可……臨離開前還是忍不住再次叮囑了一句。
明明是放肆張狂的,卻又謹慎而惜命,再三叮囑,童正點頭道:“我知道。”
還真真是……如那位大人說的那般:其性反復無常。
可看著如此反復無常,短短一夜之間態度不知變了多少回,每一次的反復卻又都在預料之中。
……
鄉紳們鬧騰了一夜,卻還能白日里回去補覺,可昨兒被鬧騰了一番的守夜人卻不能回去補覺了,每日要做的活都是定好的,雖昨兒值了夜,可尋常時候值夜也是能伏在案幾上睡到天亮的,雖如此睡覺到底不似正兒八經的睡覺那般舒坦,可也算是睡了,是以守夜過來的第二日還是打得起精神繼續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