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也不是反應過來,覺得‘傾覆只在一瞬之間’是因為被蒙了眼不知事而已,于當年溫家除了溫玄策之外的所有人便是如此,外頭所有的風雨都讓溫玄策一個人扛了,一個人面對了。
被豢養族中,不愁衣食吃穿自是頂好的日子了,要吃什么同小廚房說一聲,要穿什么,同管事吩咐一聲,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似溫室里養著的米蟲,可富貴既由溫玄策而起,自也由他而終。
作為被溫玄策豢養的溫家族人,除了瑟縮著面對這猝不及防突然砸下的風雨之外,還能做什么?
溫明棠苦笑了一聲,想起溫秀棠的不甘和怨懟,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誰……不想過好日子呢?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平民百姓都一樣。溫秀棠的怨懟,即便溫玄策活著……多半也是不會理會的。
看著被悶雷撕裂的天際以及烏云雨霧之中傳來的陣陣滾雷聲,溫明棠驀地想起了一件事:溫夫人曾試著問過溫玄策他每日在做什么?可需要她去外頭同那些大族夫人結交?
對此,溫玄策的回答則是:“你等什么都不必做,外頭的事,自由我來做主,你等不必操心。”
這回答……還當真是個有擔當的夫君說出的話,外頭所有的風雨都由他一力扛了,這是多少‘貪圖疲懶,想過好日子’的人心里與眼里的‘良人’啊!性情一向溫柔的解語花溫夫人聽罷卻是猶豫了起來,問溫玄策:“可是夫君,那般的話,你可會累?”
“能者多勞罷了!”溫玄策對此卻是不以為意,說道,“況且我需做的那等事……便是讓你等去做,你等也是不會做的。你等要做的便是吃飯睡覺,旁的……便莫要操心了。”
溫柔的溫夫人彼時聽罷當真是既喜又愁,喜的是嫁的這個夫君萬事不用她多慮,愁的卻是自身身處的這艘錦繡大船也不知要開去哪里,外頭海面之上的風起云涌她也一概不知。
這般的無慮,一直到溫家大廈傾覆的那一刻才被溫家上下族人所知曉,彼時的溫玄策早被帶走了,原主的兄長作為男丁自也難逃牢獄之災。作為尚在溫家大宅中的溫玄策的妻女,溫夫人與原主自然遭到了溫家所有族人的指責與怨懟,成了那個被眾人發泄的口子。
可……溫家這艘錦繡大船,溫家族人若是昔日不想要貪圖享受溫玄策帶來的富貴與庇護,其實是可以早早離開的,而不是似溫夫人同原主那般因著血脈相連,離不開這艘大船。
溫家族人過慣了被溫玄策庇護的日子,一朝被官兵圍宅,面對突然襲來的災禍,還再三向那些官兵詢問著溫玄策可留什么話了?得到的答案卻始終只有一個冷冰冰的‘無’。
溫玄策自始至終沒有給溫家留下一句話,讓族人享富貴之福時不曾同族人打過招呼,那么,給族人帶來生死之禍時自也不需要同族人打一聲招呼的。
溫家上下,這富貴由他,生死也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