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楊儀很想問一問薛放,那曹方回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而她又記得先前從魏村回來的路上,隋子云跟薛放稟告此時之時,十七郎曾親口稱贊過曹方回是難得的君子。
可是犯下此等血案的人,真的會是什么君子嗎
或者說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衣冠禽獸,演技太佳,把薛十七郎都給騙了呢
薛放沒聽見楊儀回答,卻聽見了黎明將至之前,遠處的犬吠雞鳴。
他能想象到東邊的山巔上被即將踴躍而出的朝陽照的微紅燦爛,明亮壯麗,可惜今日他是不能見了。
而跟那些相比,此事對薛放而言,讓他更感興趣的是面前之人。
他覺著很奇怪,自己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竟好似把楊儀難住了,他感覺得到她的心事重重,也許這噩夢,正是她無法出口的隱衷。
十七郎有些好奇,他覺著楊儀簡直像是一個謎。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她一樣的人,這樣溫吞綿密,一推就倒,而偏又有一絲令人無法忽視的柔韌之氣。
跟快意恩仇如他正好相反。
“哦,對了,”薛放沒有再等下去,而只道“先前我沒得空說,那石娃兒的尸首,我已經明蓉塘的里正帶人埋在了他們家原先的墳塋邊上。”一并下葬的,還有圓兒的那長命鎖。石娃曾用性命也要維護的東西。
楊儀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她圓睜雙目看著薛放。
薛放聽出她陡然吸氣的聲音“那畢竟是個人,不好隨意燒了。你說呢。”
他本來以為楊儀會一直沉默下去。
不料他聽見了一聲“多謝。”真心實意。
薛放揚眉,卻牽動眼底的傷口。
令楊儀沒想到的是,薛放竟有這點慈悲心。
她以為他不會在意那件“小事”,事實上,雖然她也記掛過這件,可一連串迎頭而來的事情令她無法分神,連她自己也是在硬撐著處理,卻沒想到十七郎居然如此周全。
她跟石娃兒非親非故,只是十分痛惜那可愛可憐的受盡折磨的孩子。
如今苗圓兒被成功救回,薛放又把他的安置在石家祖塋,至少,對那不幸的孩童而言,算是一絲慰藉吧。
小廝斧頭在門內聽了半天,沒敢冒頭。
直到看楊儀要去端藥罐子,他才忙躡手躡腳地現身“楊先生,我來吧。您歇會兒,看您的臉色也不大好呀。”
楊儀點頭,挪步到了旁邊的小板凳上坐了,回頭看到墻角橫七豎八的薄荷,隨手摘了兩片。
斧頭麻利地倒藥湯,一邊討好地問“楊先生,我們爺的眼睛什么時候就全好了我可全指望您了。”
楊儀眨了眨眼“今日且看看情形才能判斷。”她中肯地說了這句,忽然領會到斧頭的意思“順利的話兩三天就能見效。”
斧頭總算擠出一抹笑“這種地方,能找到先生這樣高明的大夫實在少見,您要治好了我們十七爺,我給您磕一百個響頭。”
楊儀不由也笑了笑“我要你的頭做什么,我也巴不得旅帥的眼睛快”
她說到半截,忽地意識到薛放一直沒出聲,他應該是在聽著他們兩人對話。
楊儀知道薛放機敏非常,雖然她覺著自己說的話并沒什么不妥之處,可也擔心多說多錯,或者被他嗅出什么不一樣來。
斧頭伺候薛放喝了藥,又去尋摸東西做早飯,十七郎的兩個侍衛卻同里正又送了些燜飯,米糕,肉醬,炸豆腐等過來,正好省事。
日出之時,楊儀又給薛放眼眸旁的幾處穴道針灸了一遍,才收手,外頭光兒的爹帶了孩子站在門口喊她。
男人懇切而赧顏地“楊先生,昨兒是我鬼遮了眼,錯怪了你,虧得你心好醫術又高,才救了這孩子一命,也是救了我們全家,我叫他來給您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