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元貞著實把戎狄人殺得慘了,青壯士兵一大半都折在元貞手里,也許祁鈺覺得,以戎狄現在的實力,一個馮大年就足夠對付了。
明雪霽拿著那幾張紙,輕飄飄的,卻像有千鈞重。也許一個馮大年就夠了,但是,她怎么敢賭。是千萬條性命啊。
車子在山腳下停住,守衛的士兵認得她,很快放行,沿著山道走到半高,一片開闊的平地上,便是元貞為她準備的新房。
外墻還在粉刷,屋瓦全都換了新的,泥瓦匠搭著手腳架在干活,元貞那些親兵有許多在幫忙。她有次問過元貞,他不領兵了,這些人跟著他怎么辦,他說自有安排,然而現在看來,這些曾經跟著他東征西討的將士,如今只是在山上做著普通家丁的活,也讓人覺得心酸,不安。
廖延聞訊迎了出來“明夫人,邵公子,王爺不在山上。”
“我知道,”明雪霽點點頭,“我過來看看。”
廖延只道她是來看新房,忙忙地引著往收拾好的幾間去,窗明幾凈,新刷的粉漿,新糊的窗紗,新做的帷幕,廖延解釋道“家具馬上就能完工,過兩天就送上來。”
明雪霽不動聲色四下一望,看見新房不遠處還有個小院,大白天里虛掩著院門,忽地拐過去,廖延連忙來攔,又被邵七擋住,明雪霽快步走進去。
聞到濃濃的藥味,窗下晾著藥材,隔著窗戶看見里面有人趴伏在榻上,身上搭著薄被,旁邊還有兩個漢子坐著說話,粗著嗓門“馮大年那狗賊專門跟王爺過不去,但凡跟過王爺的,全都尋了錯處發落,千刀萬剮的狗賊”
榻上那人嘆氣“挨打沒什么,我愁的是一旦戎狄越境,馮大年會打個屁的仗”
心沉到最底,明雪霽在他們發現之前默默退出來,廖延匆匆趕來“明夫人,這邊是我幾個朋友暫時借住,實在抱歉。”
“是我魯莽了。”明雪霽搖搖頭,“我還以為也是新房,到門前一看不對,趕緊出來了。”
廖延雖然疑心,但她臉上看不出什么破綻,一時也弄不清楚她是有心還是無意“明夫人往這邊來,還有些帷幕簾子什么的,王爺說請夫人定。”
明雪霽點點頭,跟著他來到新房后邊一間庫房,里面放的全是為婚禮準備的東西,四季簾子,各色帷幕,還有地氈地毯,床褥枕墊,滿屋子散發著絲織物獨有的氣味,新的,帶著喜氣的,讓人留戀的。
廖延在說話,明雪霽默默看著,聽著,那些話像荷葉上的水珠,從腦子里滑過去,一絲痕跡也不曾留下,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耳朵邊上反反復復,不是元再思的話,就是方才那幾個漢子的話,冬天就要到了,戎狄不安分了,那么多將士都盼著他,那么多百姓都盼著他,她這樣貪戀他,可是不行呀。
門外有熟悉的腳步,抬頭,元貞回來了,隔得老遠就對她笑,明朗的聲音“你怎么來了”
明雪霽站起身,他幾乎是一個箭步就沖到了她面前,微微蹲身,呼一下抱她起來“早上見你怎么不吭聲背著我自己跑來了”
邵七和廖延躲出去了,他抱著她,孩子似歡喜的笑容,好玩似的轉了幾個圈,明雪霽覺得暈眩,覺得難過,情不自禁撫著他的臉頰,他還在笑,酒窩那樣深,指尖點一下,滿滿的,盛的都是她的貪戀吧。“松寒。”
元貞嗯了一聲,揚著眉“簌簌。”
明雪霽看著他“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