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血淋淋的這女子便是如此,才入府兩個月,就忍耐不住。半個時辰前還妝容精致地出門,這會兒回來就落魄得只剩幾口殘氣了。
“散了散了。”婆子們說“這都是今年的第幾個了一個個的好吃好喝供著不知足,非得找死。”
人命如草賤。
沈梔梔這些年當丫鬟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唏噓了會往回走。
她摸了摸袖中的匣子,嘆氣。
可惜了,死的正是那位何姑娘。
沈梔梔繞湖心亭而行,穿過蓮池時,見一座院落的屋檐青瓦泛著琉璃金光。
她停下來,靜默地望了會。
這里是正院,據說是裴沅禎日后成親住的地方。里頭寬敞精致,奇花異草繁多,連門口的石階都雕刻著邃密的花紋,無一不透著權勢和富貴。
難怪那些人擠破頭都想爭寵。
回到號舍,沈梔梔才放下東西,時菊就過來尋她了。
“梔梔你去哪了”時菊膽小,連說話的聲音都是輕言細語的。
“我去湖邊轉了轉,怎么了”沈梔梔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
才喝了一半,她就被時菊拉出屋子。
“劉管事訓話,快走快走。”
“大中午的訓什么話”
“聽說又死人了,這回估摸比較嚴重”
沈梔梔跟時菊急急忙忙走到廚房天井,天井里已經站了許多丫鬟小廝。
都是后廚打雜的。
煮飯的、挑水的、劈柴的、燒火的,什么都有。
沈梔梔和時菊是燒火的,屬于府上最末等的丫鬟,規規矩矩地站在最后。
前頭劉管事板著臉,眼睛常年瞇得只剩一條縫,目光扁平而犀利,像鷹一樣巡視眾人。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她震聲開口“這幾日都給我打起精神做事,若是被我發現哪個偷懶耍滑,我第一個剝了你的皮”
劉管事是專門管后頭廚房的,平日行事謹慎,經常招她們來訓話。每次都老生常談,無非是認真干活、少說多做,別自己找死也別惹麻煩連累他人。
沈梔梔百無聊賴地聽著,視線閑閑地落在墻角的螞蟻身上。它們沿著墻角嘿咻嘿咻地搬家,像一條流動的黑線。
等最后一只螞蟻進洞,劉管事的訓話也結束了。
沈梔梔在人群中搜尋了片刻,然后跑到廊柱下,學著鳥叫“啾啾啾啾”
一個青衣小廝轉頭,見是她立刻笑起來。
“梔梔妹妹有什么要問的”
這青衣小廝專門負責傳膳,每天都要來往前院和后廚,因此前院發生什么事都清楚,往回沈梔梔就是在他這打聽消息。
沈梔梔走過去“大壯哥,今天死人了。”
“哦,死的是儲玉院的姑娘。”大壯說“被打死的,那會兒我也在場。”
“為什么打死了啊”
“為什么”大壯語氣略微不屑“當然是不自量力大人最不喜歡被打擾,今日用午膳時,那何姑娘花枝招展地來服侍,結果就”
大壯攤手。
“不過劉管事訓得對,近日大人心情不好。咱們雖說在后廚遠離明輝堂,但不能馬虎,萬一哪天大人覺得膳食滋味差,管事們怪罪下來,咱們這些下人就得遭殃。”
“大人為何心情不好”她又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興許是朝堂上的事。總之”大壯安撫道“梔梔妹妹別怕,你在后廚好生燒火,前頭再怎么也干系不到你身上。”
沈梔梔點頭。
她一個燒火丫頭,跟裴沅禎八竿子打不著呢,她怕什么
但好死不死,安穩日子才過了兩天,她就見到傳聞中的大奸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