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作為出頭鳥而舉刀的青年士子是謝秀衣安排的。跟在他身邊的中年婦女劉婆是定疆軍中的諜報人員,改頭換面潛伏在周士子的身邊,便是為了引他入局。而類似周士子這樣的“棋子”,謝秀衣準備了不只一枚,她相信其中總有幾枚暗棋會派上用場。
因為“族群”的力量雖然強大,但“族群”也會讓人變得怯懦。如果沒有人第一個站出來持刀,“司命刀之儀”就會變成一場荒唐的笑話,這并不是謝秀衣所希望的。而且謝秀衣也需要一個前車之鑒來震懾那些躲藏在暗處中蠢蠢欲動的宵小,讓他們明白持刀的“代價”。
挨上一刀,卻徹底斷掉了宵小之輩收買平民為惡的計劃。無論從何種角度上來看,這都是劃算的。
謝秀衣知道自己唯一要賭的,便是這一刀之后的人心。
融合苦剎之鑰后近乎恒久的“彌留”狀態能讓她不死,但這不代表她不會受傷。若當真有千萬人對她舉刀,那她最終的下場必定是生不如死,以身試刃佐證清白的儀式也會變成自掘的墳牢。宮中那位若是有心,他完全可以對民眾宣布她是外道妖邪,眼下的局勢也會瞬間扭轉。
再好的謀士也無法算無遺漏,所以即便籌謀了一切,局中仍有一絲不確定的風險。
謝秀衣想過自己可能會敗,也想過失敗后要如何收拾殘局。但是當守護在自己身側的侍衛齊齊舉刀自殘之時,算無遺漏的狂士依舊微微一愣。
她習慣玩弄人心了,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但這支隨她奔赴京城的百戶的所做所為,并不在她的計劃之中。
“你們的職責是護衛”雖然知道此行十死無生,但將士若是在目的達成之前便受了傷,之后定然難以防備隨時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謝秀衣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但痛楚卻凝滯了她的思考。有那么一瞬的間隙里,從不抱怨既定事實的謝秀衣前所未有地厭煩起自己這具虛弱破敗的身體,若沒有這副殘敗的身軀,她分明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直到祭臺下的怒喝打破了她冰冷的理性,用布條為她包扎傷口的將士單膝跪地,在嘈雜的喧嘩聲中平靜地低語“軍師,我等與您同在。”
握著她掌心的雙手泅染了鮮血,微微粘稠,卻似烈焰般滾燙。
恍惚間,似乎有一只寬厚溫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那人的指尖夾著一顆璀璨耀眼的星光。
“啪”,棋落如隕星,如一線白芒,切開長夜,穩穩地落在了棋盤的最中央。
“起手天元,你是嘲諷我,還是不會下”
“哈哈哈,我的好軍師。這一手,叫得民心者得天下”
她被迫繼承了一份“遺產”。
時至今日,她的遺澤依舊拂照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