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根根細密柔軟的藤條,曾是對方身上的血管;那一張張自由舒展的葉片,曾是對方的皮膚與血肉;而他在活著時奮力奔跑逃亡的雙腿、以及他死前向著走廊竭力伸出的每一根手指,都化作了墻面上寸寸精致漂亮的葉片,代替他活在這面墻上、生機勃勃。
而這個人,這個曾經的人類,他最后留在這個世上的,便只剩下這一叢茂密的植物,以及這半顆融入天花板的頭顱。
不知什么時候,加布里聽到了古怪而細微的顫栗聲。
他茫然極了,直到好一會兒后,他才發現這竟然他牙齒和骨骼顫栗時發出的咯咯聲。
而在明白這顫栗的恐懼聲竟是來自自己時,加布里終于感到了一股莫大的、難以言述的恐懼,正牢牢攝住他的心魂。
但更令他恐懼的是,他竟然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感到如此恐懼
明明他曾看過那么多慘案的現場,明明他曾躲過那么多可怕的邪惡使徒,可他從未如此恐懼。
但當加布里面對這一點都不血腥,甚至是生機勃勃的一幕時,他卻感到了由衷的恐怖。
“我在怕什么”
他想不明白。
他的思維跌入了無邊的深淵與混沌。
而將這一切混亂中止的,是易文君的聲音。
“好了加布里先生,我們該繼續向前了。”
加布里終于重新奪回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僵硬轉過頭,看向了易文君。
這一刻,加布里發現這位杰西卡小姐似乎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或者說她似乎并沒有任何發現,非常平靜地指著前方的道路說“這里有三條岔道,你覺得我們先去探索哪一條比較好”
加布里張了張嘴,花了好一會兒時間后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杰西卡小姐”加布里聲音嘶啞,“你沒有看到看到他嗎”
易文君抬頭看了天花板上的腦袋一眼,道“看到了啊,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你沒有感到那股攝人心魂的恐懼嗎你沒有感受到那股來自死亡盡頭的注視嗎你沒有沒有感到恐怖嗎
加布里想要問,但卻問不出口,數次欲言又止后,他只能在胸前畫了個八芒星,以自己的信仰聊以慰藉。
“圣主保佑”
這時,易文君已經選了個方向走遠了,但見加布里沒有跟上,便又走了回來。
“加布里先生,我們該走了”易文君目露譴責,“抓緊時間”
“好好,來了”
最后,加布里抬起相機,對著這張化作植物的“人形”拍了張照后,就放下這一刻的疑問與恐懼,向著易文君的方向緊跟上去,在走廊漸行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