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熹相信自己,萬無一失,小貨郎再狂傲有本事,心里有一塊地方已經折服于己了。只有想通了、心服了,才能為己所用。流于表面的“狂傲”有什么打緊的鄭熹還挺喜歡這種狂傲呢。他要個應聲蟲有什么用應聲蟲只能打順風旗,正經頂不得大用。
鄭熹這邊一走,張仙姑就沖了出來,先把門拴上,再扯著祝三往桌邊坐下“怎么回事兒這個官兒他想干什么呀我的心怎么這么慌呢”
祝三道“沒什么,喊我去給他幫忙,許我先做吏,干得好了有官做。”
張仙姑差點從凳子上滑下來,幾乎要尖叫“什么”里間朱神漢好像被驚了一下,哼唧了一聲,又安靜了下來。
祝三往里間看了一眼,眼神滿是無奈,她知道張仙姑擔心什么。可是,不答應鄭熹的后果呢甭管是巫蠱還是盜墓,這個案子它就沒有結案“妖道”還要押上京復核呢就這功夫,再給朱神漢抓去關囚車押上京,朱神漢挨幾頓打已經這樣了,再狠點,怕就得死了。
她手上的牌太少了,一旦鄭熹吃了吐,朱神漢第一個倒霉。鄭熹拿的那張紙上寫的,不管是巫蠱還是盜墓,只要在案子里頭了,就沒好果子吃。
如果鄭熹死了,那本地現在說話算數的得是鐘宜,那更要命。
沒有騰挪的地兒,她只能先應允下來,一步一步往下走,起碼得先熬到這個案子了結,把自家能多活幾天。其他的,再說。
張仙姑壓低了聲音“你瘋了到底怎么回事兒”
祝三道“我查爹的案子,遇到了他,把我查到的告訴了他。他覺得我合用就想帶去用,許我以后在衙門里做事,做得好了還可能當官兒。我想,他是遇到什么難事兒,得有人去趟渾水。不然也用不著我這樣的。”
“那你還答應當官兒你你怎么敢怎么敢想的”
這話祝三就不愛聽了“怎么不敢了他是個能人,我也不差呀,好些事是我查出來的呢他手下的人還干不了呢咱們是什么人”
“咱們是什么人”
母女倆重了一句話,都停了下來,祝三道“咱們是什么人干什么事不辛苦我不再跳大神了,聽說,前頭哥哥是桿子上掉下來摔殘了沒幾天就病死了的,我不想這么下去了。哪怕當貨郎呢。當官又比當貨郎強了。頭先攢的錢也沒了,朱家村也結仇了,縣城還有于平。這兒也不消停。在驛館的時候,他就說叫我去,那時爹的官司還沒了,我就沒答應。現在我還怕什么不如跟他進京。”
“他是哄你的吧做官哪是那么容易的哪有女娘做官的”
祝三道“現在有了。”
“你”
“是娘把我當兒子養這么些年的,我習慣了,娘也習慣了吧。”
張仙姑目瞪口呆,半晌說出來一句“無法無天了”
祝三聽了,覺得這個詞真是不錯“也行。真能無法無天就好了,只怕還是不能夠。”如今,還不是沒能離了鄭熹的擺布
張仙姑氣得把桌上的銀錢一把掃到地上“你這是作死啊”
“以前哪一天又離死遠了呢掙一頓吃一頓的,”祝三耐著性子道,“頭先知府要把我送人,你有辦法你能鬧我看明白了,人往高處走,起碼能踩在咱頭上的人少些,豬狗作踐不了我現在這樣,挺好這個鄭七郎拿我有用,咱們也要用得到他。”
“你斗得過他嗎”
祝三覺得奇怪“我干嘛一上來就要跟他斗呀我又不是活夠了,我還想留著命以后過好日子呢。”
“你哪知道這些貴人的心哦,就要掏心掏肺對人家”
“那個人,面冷心冷的,燒他的熱灶都只能燒出一壺溫水。買賣公平,互相對得起就得啦,”祝三說,“我不管他的心,只管我的心。他有一句話說對了,我是不甘心的。”
聽了這句話,張仙姑把所有的話都咽進了肚子里,起身去里間看朱神漢了。
朱神漢還在昏睡,張仙姑吸吸鼻子,去后頭又熬了一碗藥出來,把朱神漢搖醒“來,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