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房子就沒賃下來。
祝纓也不急,反正還有好幾個月現在的房子才到期。她接著也就是按點去大理寺讀書,間或與同僚們閑聊,再與楊六郎一起,中午蹲在臺階上,抱著個果子一邊啃,一邊聽楊六郎說某個路過的大人的故事。
祝纓耳朵聽著,眼睛也沒閑著,倒讓她發現了一個與之前不同的情況大人物們的禮服都是非常重的。一個人,如果身上有重物,步態必有變化。但是如果是披掛了全套的禮服、配飾呢這一套行頭重的能有幾十斤,步態不變化才有鬼但是與窮人背著個大包袱又是不一樣的。
她就每天這么蹲著、琢磨著,也不知道鄭熹到底想讓她干嘛。她也不敢懈怠,唯恐哪天鄭熹給她扔下個大雷下來。
然而鄭熹卻好像忘了她是個下屬,只把她當個小孩兒,除了讓她讀書就是讓她跑腿,主要是跟京兆府打交道。間或讓她跟各衙的人溝通一下,比如刑部,那位時尚書的公子就是周游的好友,曾一句話把祝纓扔去坐牢的那個。兒子渾蛋,但是時尚書好像不知道兒子害的就是祝纓,看到祝纓還說“少年人,很有精神,要好好干呀。”
還有一些是祝纓除夕當值的時候一同攢局的臉熟的人,打起交道都很方便。
祝纓也借著這些便利,又往崇玄署去走了一回。
到了崇玄署,又發現這里非常的忙碌,與她上次來的時候全然不同。她拉了個熟人,問道“你們這兒怎么啦是太子娶妻還要準備法事”
熟人一臉的菜色“呸真是那樣倒好啦咱們也能沾點光是清查倒了八輩子血霉了你說,王京兆他沒別的事兒忙了嗎怎么就管起我們賣度牒的事兒來了也不想想,我們賣出去多少錢繳給國庫”
因王云鶴一封奏疏,崇玄署也如同之前的大理寺一般,開始清查舊日的度牒之類,非常要命王云鶴的意思,度牒收錢是應該的,因為僧尼道士不繳稅,這對國家是不利的,所以度牒錢就算是一次性的買斷賦稅。但是度牒不能給錢就賣,得是個正經的出家人。崇玄署不分好賴就賣度牒,不行得有個門檻兒。先考試,考過了才許繳錢買。
以往的那些,也要往回查,再查出些陳年舊案、無頭公案呢萬一是個江洋大盜隱居呢
署玄署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賣度牒的錢就整個朝廷一起花,出事兒就讓他們自查。
苦死了。
“我們崇玄署才幾個人啊啊嗷哪干得過來啊”熟人已經三十來歲了,胡子都蓄了,嚎得像個傻小子。
嚎完了,問祝纓“你們大理寺有什么妙招嗎”
祝纓同情地看著他,說“堆人,沒日沒夜的干,干個兩年,這不今年就封卷了。讓你們自查就知足吧,總比御史臺或者我們大理寺來查你們強。”
熟人的臉更綠了“你來干什么”
祝纓道“看看你,好久沒見了,才知道你這兒有這個事兒,不過,我倒有個辦法。”
“你說算我欠你個人情。”
祝纓道“你先分分類,讓各寺觀自查嘛再查那些游方的”
“游方的上哪兒查啊”
祝纓一攤手“你先把大的寺廟,尤其是報恩寺之類查了,它們沒紕漏,別的地方出紕漏不至于太難看嘛。譬如,我看看,京城的庵堂寺廟的檔,你這兒有嗎”
她借著給崇玄署分析功夫,把京城的庵堂的檔又給過了一遍,與自己之前踩點的一對比,取中兩家風評不錯、不太差錢,還會舍粥贈藥的尼庵,心道花姐要接著學醫,可往這兩家去。
也常有善信會往庵堂幫忙之類,一邊幫忙一邊學,也不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