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那你爬回京城”
小陶的臉慘白慘白的。
兩人頂著風雪進了城,天已經黑了,城門也開始關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了,人人急著回家。小陶認命地道“小人去刺史府為您投帖。”
“不,你過來,先去李府。”
“啊”
祝纓拿出一塊玉佩,道“你拿著這個,一路打聽去求見李府的大娘子,就是李澤的妻子。告訴她,畢氏有身孕了,讓她把家里的事情看好,李澤正在京城斡旋。因走得急,他帶的人不方便派來,以這個玉佩為證,讓你捎個口信。大娘子有什么話帶回去,也告訴你轉達,不要寫信,不要落在字紙上。你現在就得走,不能留在府里。記住了嗎”
小陶聽得呆了
“祝祝祝祝,祝大人,你這是”
“蒙好你的頭,不要讓人看到你的臉,皮袍子反過來穿,腰牌不要用,聲音粗著點兒,不要叫人聽出來。懂了嗎”
小陶張大了嘴。
“你是日夜兼程,連奔了四天跑回來的,她要不信,不妨再等幾天,看邸報上的消息。咱們動身的那一天,邸報上有一條,張御史南下。如果因此耽誤了大事,可就怪不得你了。”
小陶從地上爬了起來,拉起了兜帽“小人這就去”
“騎上你的馬辦完事到刺史府門口等我。”
“是”
祝纓把自己的馬拴到了刺史府外,裹緊了身上的斗篷,一路沿著小陶的足跡追蹤到了李府外,悄悄地縱上了墻頭。本地刺史辦案頗有章法,案卷也總結得比較漂亮。案卷里有案發前后的描述,李藏居住何處,李藏長孫居住何處,如何趕到現場等等,都有描述。
李家子女奔喪,又遇官司,又要守孝,現在都住在府里。
祝纓使小陶去詐李妻,自己卻要試一試李藏的其他子女,偷聽他們說話不定得熬到什么時候才能等得到,她不得凍傻了她跟隨一名送飯的仆從,隨便選了李澤小妹的住處,等仆從們送完了飯出去。里面把簾子也放下擋著寒氣,她卻在外面說了一句“有人去見大娘子,說是京里的消息,小夫人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里面的人喝了一聲“誰”
祝纓當然不會回答她,里面的人十分驚疑,飯也不吃了,道“去,把哥哥們和姐姐請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不多會兒,他們兄妹四人就湊齊了。祝纓為躲避,離得稍遠。前面幾句聽不真切,直到里面一個男聲說“這個賤人果然是有奸夫了可憐阿爹嗚嗚嗚嗚”
李澤小妹放聲悲哭。她想起了父親,教她讀書寫字,為她擇一佳婿,如今她自己也有了孩子了,孩子都快能娶妻了,父親卻死得這么蹊蹺
里面又開始罵起李澤,說他就是個大傻子,怎么能不追究害死父親的人要不是當初他攔著,畢氏的死刑早判下來了,哪還有三個月的身孕早就秋后問斬了整天要“體面”“體面”,現在好了,面子叫人扒了個精光
他們又回憶起父母在世時的情景,教他們做官做人,教他們成材,給他們成家,一家和睦直到來了個小妖精
四個人商議一回,決定去找大嫂討個說法還有,大侄子怎么能不出面他到底怎么了祝纓遠遠標著他們,看他們去找李澤的妻子,此時小陶已然不在了,不多時,幾人就嚷了起來。然后壓低了聲音。
不多會兒,一個仆人出去,引了一個少年過來。祝纓慢慢挪進墻底的陰影下面,只見少年進門就拜見叔父姑母,原來他就是不見了的李澤長子。李澤的妻子道“看來,你們是必得知道了的。”
里面簾子也壓下來了,啥都看不到。里面的聲音也小了一點,祝纓無奈,等到一片嗚咽之聲,這少年出來了。里面又爭執了起來,仍然是“家丑不可外揚”與“絕不放過兇手”。毫無新意。
“絕不放過兇手”那幾個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說“現在還不算外揚么”
李澤的妻子也泄氣了,不知道說的什么。又過一會兒,人就散了。“絕不放過兇手”的幾人一邊走一邊埋怨“這孩子倒是有良心的,就是心眼兒太小了阿爹如果在世,也不會愿意見到他這么萎靡不振的。”“他那是萎靡不振么簡直就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