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道“識字碑也要刻了,春耕很順利,你去西鄉的時候我也出城看過了。”她當過家,能看出不少門道。福祿縣在祝纓的調理下,不止是春耕,連秩序也都好了許多。譬如她們老家朱家村,也是縣令不會輕易去管的,跟汪縣令之垂拱頗有相似之處。
祝纓不一樣
花姐有點驕傲,說“你比他們都強。”
祝纓道“那你呢”
朝廷不止對官員有約束,官員的家眷也是,他們本來就不許自己出面經商、做經紀、在所任之地隨意置產業。祝纓能給花姐弄出藥鋪所需的三間門面,花姐卻不能自己出面經營。
花姐道“我跟廟里的師傅說好了,逢初一、十五,我去那里給人看病,算舍藥。”
“明明”
“這樣就很好。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兒,現在是沒功夫經營什么醫館藥鋪的,”花姐說,“干爹干娘去年夏天出門就病了,眼看夏天又要到了,我在想怎么給他們配些解暑的藥。要是有效,不止干爹干娘能從中得到好處,凡水土不服的都能受益呢。”
祝纓道“好萬一卡在哪兒了跟我說,咱們一起想辦法。”
“好。”花姐心中卻想,你這么忙,現在可不能再麻煩你了。又憂愁,圣上春秋已高,真要出個什么意外,那可怎么辦
祝纓早就開始考慮這事兒了。
第二天,她把龐家父子都帶上,一大早就去了采石場。采石場離縣城有點距離,半天才到。因春耕,采石場上許多人都不在。采石場原本有一大勞動力的來源犯人,福祿縣很久沒有合適的流放犯可用了,所以這個時候就很冷清。
整個福祿縣不大拿采石場當個大收益,一是費人,二是銷路不算好。附近鄰縣也有山,誰也不用跟這兒采買,人家自己開采就行了。石頭也不值錢。那等礦產富裕的地方,比如有金礦、鐵礦之類的地方,是抓壯丁也要抓足了數的。
祝纓跟關丞對過賬,這采石場一年的收益對全縣有限。
現在祝纓要用到它了。
龐石匠看到了兒子之后,就時不時看兒子,小龐石匠低著頭,也不怎么看他爹。到了采石場,祝纓對看采石場的礦吏道“免禮,這兩個是石匠。”然后讓龐石匠去看石頭。
父子倆看了一回,又嘀咕一回,都說這里的石頭可以。祝纓又學了一點石材的知識,跟他們比劃了石碑的大小石材越大,轉運的難度就越是翻著番兒的上去。如果只是一人高、半人寬、尺厚的石材,一輛大車能拖走,難度就不大。
祝纓就將這事兒派給這兩父子了,每天是縣衙里出一個人帶這父子過來,礦吏接著了看他們干活。采石場還剩零星幾個人,龐石匠父子也會采石,他們在打下石頭之前心里就先有了個稿子,從某處到某處打眼,鉆洞,破開
在采石場便先將石碑弄出個大概的樣子來,裝上車,帶到縣城再細細地雕琢磨刻。
小龐石匠花的是自己的積蓄,如今已見了底了,房錢都快付不起了。他爹在這兒干活是聽縣衙的,縣衙只管飯,但是祝纓給小龐石匠算了工錢。工價是照著福祿縣的標準來的,干活的時候管飯,小龐石匠也不講價,算了算還了房錢之后還有點剩余,他就安下心來干。
他在祝纓面前沉默寡言,比他爹的話還要少,全不似能被杜大姐套出許多話的樣子。他和龐石匠父子倆一起動手,先把粗糙的石材打磨成碑身,這個步驟比采石、刻碑加起來都耗時
祝纓背著手看他們忙碌,就說了一句“不必那么仔細,刻字那面平整些就行了。”
她只要一面刻字并不刻雙面,每一通石碑上都有數字標記。石碑雖然多,不過不缺地方立它們。
龐家父子先整平碑面,又在上面淺淺地鑿出橫平豎直的細線,打出一個一個的格子來,再在格子里刻字。
祝纓看完他們刻好第一塊石碑,心中很滿意,道“就照這個辦。”
龐石匠又向她提要求“活計多,小人的家什磨損快,得時常修補。”
祝纓道“那兒不有一個鐵匠么”
大理寺諸位實在夠意思,祝纓要各種工匠,他們就努力送工匠來。如果不是手上犯人數目一時湊不齊,真能給個“百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