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蘇陪他往里走,沿途百姓里頗有一些不善的目光追隨上次普生頭人的“朋友”洗劫了舊城,新城百姓有許多是舊城僥幸活命下來的人,他們認出了西番的衣飾,本能地反感了起來。
番使卻一派從容,好奇打量道路,說“果然有的模樣。看來傳聞是假的了,祝相公并非獲罪南逃”
趙蘇道“姥從來都是朝廷命官,守護一方,何罪之有”
“朝廷是準許她以女子之身做官了”番使笑吟吟地問。
趙蘇耳語道“番主也得朝廷冊封,一會兒你見了姥,請求看一看她老人家的帥印,與番主那一枚像不像,不就知道了”
“看來,相公與我主的處境,有些相似嘍。”
趙蘇心跳快了一拍,很快又不動聲色地道“那可不一定啊。”
兩人打著機鋒進了幕府,一進大門,就又客客氣氣地只剩下“請請請”“多謝”了。
祝纓換了一身紫袍坐在大廳正座上,番使聽到傳進的聲音,正一正衣冠,捧著文書大步踏了進去。
大廳很寬敞,比起京城的皇宮、昆達赤的宮殿顯得簡陋了些,勝在比較新。兩列的官員的服色倒是朝廷的正式官服,但是護衛、仆役等身著的衣服全不是中原樣式了。番使心中微微一笑,上前見了一個禮。
雙方沒有禮儀方面的爭執,他是代表昆達赤來的,西番與朝廷議和,所以不是敵人。祝纓是朝廷的官員,所以也不需要昆達赤的使者對她行大禮。只要她不故意挑刺,見面是件很順利的事情。
番使報了身份,奉上了昆達赤的書信。祝青葉接了,遞到了祝纓的案頭。祝纓展開一看,上面的印是對的。
信顯然不是昆達赤親筆寫的,用的是雙方的文字,主要寫了兩件事一、問責,普生頭人好歹是西番的羈縻,給祝纓打成這樣,家都掏了,祝纓得給個說法,怎么著也得把家還給人家吧二、說明一下,這次攻打關隘這事兒是追擊逆臣造成的誤會,不過這個事也不能怪西番,因為祝纓也沒跟西番通報一下她到這兒來了,所以派了使者來,把這邊境的事兒得講明白了。這兩件事要是說不明白,他就得問問皇帝去了。
祝纓將這封“國書”往邊上一推,先問番使“你父親身體好嗎”
她說的是番語,番使也不覺得驚訝,回答“多謝您還記得我的父親,他身體還好,只是已經上了年紀,不能出遠門了。”
祝纓道“好些年過去了,大家都不再是當年的樣子了。”
番使道“您還是沒有變,依然青春。”
祝纓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真的沒有變嗎”
番使道“對您來說,它稱不上變化。”
祝纓笑笑,臉上的長疤倒不顯猙獰,她和氣地請番使去客館休息,并且說“在城里,他想看什么都由著他去看,不要阻攔。”
番使致謝。
祝纓又說“不過,需要有人與你同行。不然我怕你出事兒。”
番使道“相公以禮相待,我又怎么會做賊呢”
“不是你,是前番已經有了做了匪。趙蘇啊,請使者去客館休息吧。”
趙蘇的課上不用上了,此后一連數日就專陪著番使在西州城里轉悠。西州城規劃整齊,秋收之后客商也多了起來,又有工匠也不斷從各地趕來。此外,安南境內的種種物產也不斷往西州城匯集,金、鐵、鹽等不必說,梧州的茶、朱砂之類也涌了過來。
祝纓斷了客商往西番去的路,他們便都在西州城里交易了起來,雖然有些焦慮,倒也秩序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