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腦終于將這段信息解析完畢之后,加茂伊吹預想中利刃刺穿心臟的尖銳痛感并沒有如期出現。
他只是感到愕然,雙眸渙散地望向前方,嘴巴微微張著,幾次膽怯地抽動雙唇,喉嚨中卻只能發出極輕微的抽氣聲,破碎不成語句。
他毫不懷疑禪院甚爾的悲劇將從此奏響新的篇章,卻從來沒想過命運竟會以這般殘酷的方式揮起大錘,將禪院甚爾人生中極短暫的美好砸得粉碎、甚至片甲不留。
神寶愛子死于癌癥。
從母系家族遺傳來的乳腺疾病來勢洶洶,擊垮了本就因生產而格外虛弱的她,使她干枯的身體甚至無法承受反轉咒力在體內運作,只能步步走向死亡。
六年前,加茂伊吹調查到的情報太過淺顯,導致他只知道神寶愛子的母親死于車禍,卻并不了解對方為何神思恍惚著踏入了車流之中。
加上當時他很快主持了十殿的擴張計劃,又被加茂憲紀的事情分走心神,加茂伊吹想著禪院甚爾本就有敏銳準確的判斷能力,并未再次深入調查,卻留下了這樣關鍵的伏筆。
加茂伊吹的人生中出現過太多環環相扣的巧合,令他常疑心自己是否真的邁對了前進的每一步好結果幫他走到如今的地位,壞事卻也總將他打個措手不及。
神寶愛子因病去世,禪院甚爾重回詛咒師行列,禪院惠大概率在隨著父親四處游蕩,也不知此時處境如何。
加茂伊吹只不過剛冒出這個想法,電話那頭的禪院甚爾就勘破了他的心思。
男人用力搔了搔后腦濕漉漉的短發,下意識看向身后客廳中正為孩子沖開奶粉的女人,半晌都未能回憶起這位今天才剛剛認識的新朋友究竟姓甚名誰。
他帶著些被加茂伊吹戳破窘境的尷尬,也有些自暴自棄的無奈,又笑了一聲,咬著一根幾乎燃盡的香煙,含糊不清地說道“總歸會找人照顧他的。”
炙熱的灼燒感逐漸逼近唇邊,禪院甚爾隨意將火星用指尖掐滅。
煙是從撥出電話時點燃的,這段對話中到底摻雜了多少沉默,大概也只有手機屏幕上仍在不斷跳動的通話時間知道。
“我不明白。”加茂伊吹茫然地重復道,“我不明白。”
神寶愛子從病至死耗時兩年,竟然一次都未曾出現在十殿的情報之中加茂伊吹認知中的禪院甚爾還在按月從花店取走盈利,他合該過著安定又幸福的生活。
禪院甚爾深吸一口氣,他似乎正在嘆息,輕輕說道“我拜托本宮幫我隱瞞這事,你不要怪他。我為救回愛子嘗試了各種方式,她已經回天無力,我比誰都更加清楚。”
“你正是爭奪家主之位的關鍵時刻,她也不想為你添麻煩的。”
禪院甚爾嘗到過拼死抗爭的甜頭,此時就認為前段時日不過是神明垂憐才賞賜給他的喘息余地他曾從無數苦難中殺出一條血路,卻最終也無法從死神手中奪回年輕的愛人。
“如果沒有惠還要人照顧,”他的
聲音愈發沙啞,“我就把自己葬在愛子身邊。”
兩人再次沉默下來,沒人說話,亦或是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加茂伊吹實在十分善解人意,他心中的一切問題都能通過思考獲得答案,甚至不必再專程開口非要從禪院甚爾那邊討個說法。
第一,禪院甚爾與本宮壽生何時發展出了這樣深厚的友誼
恐怕是前者幾年前那場破釜沉舟的“叛逃”征得了后者的好感,加之從客觀角度來看,加茂伊吹的確不該在奪權的關鍵時刻踏入名為禪院甚爾的泥潭,本宮壽生會再次選擇隱瞞,并不是件會令人感到難以理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