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二十年沒人敢敲這鼓了。”
登聞鼓是從魏晉之后就有的東西,在各地衙門、宮門外都有登聞鼓,尤其是禹國宮門外那各登聞鼓,在開龍帝在位時還真揪出不少大案要案來,已然成了皇帝打擊政敵的道具。
只是也不知為何,這種能直達天聽的登聞鼓,在王朝后期,總是會逐漸流于形式,尤其是昏宗登基后,便頒布旨意,言明除非大冤,不可擅自敲鼓,無功名者敲鼓前需杖二十,可謂親自削弱了自己手頭的權力。
而昏宗頒布這條律法后,還有百姓受了冤來告狀,最后被二十杖活生生打死的,在那之后,便無人過來了。
百姓們都知道,他們的冤,皇帝以后都不管了。
直到今日,徐靜眼神平靜,將禹律往登聞鼓前那個已經開始腐朽的木臺上一扔,雙膝便落在了上面,端端正正跪好。
她對趕過來的皇宮守衛說“打吧,快些打完,我好進去告狀。”
今日正是大朝會之日。
守衛們面面相覷。
這女子衣著樸素,身上除一根檀木簪再無其他裝飾,可看談吐儀態,分明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那他們下手是重還是輕呢打重了人死了,怕是要惹上仇,打輕了讓人活著進去,會不會讓圣上和朝堂上的大人們不快呢
就在此時,吏部侍郎徐兆億沖過來,一把揪起徐靜,斥罵道“孽畜,你這是在做什么”
徐靜一把甩開“告狀,為百姓告狀,為我自己告。”
徐兆億睜大眼睛,只覺得一輩子都沒這么丟臉過“你有什么冤屈不能告訴家里一定要來敲這個登聞鼓你要告浙王是吧你要告宗室是吧已經和離的側妃去告自己以前的夫家,你這么做,你妹妹以后怎么嫁人”
徐靜望著他,有點惡心和厭煩。
她的父親,是個看似不犯罪,實則和秦湛麒以不同的方式惡心著的男人。
作為一個進士出身的人,徐大人自然也有一個不錯的家世,考科舉前家里已經有良田千畝,是遠近聞名的大地主,可徐兆億考上進士后,還是立刻成了整個宗族為之驕傲的人,族譜上他單開一頁,所有人都說他好。
于是徐兆億也覺得自己很偉大了,他娶了自己座師的女兒,讓原來的未婚妻做妾,生的長女便是徐靜,從小到大,每次徐靜只要稍有不如他意的地方,徐兆億便動輒打罵,后來到了徐兆億叫她全名“徐靜”,她便渾身僵硬的地步。
可是在父親叫她全名、她嚇得不敢動彈時,她分明在父親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暢快。
嫡母是個好人家出來的女兒,做人做事都面面俱到、無可挑剔,為了徐靜的婚事親自教養她,徐靜不討厭嫡母,甚至很是尊敬對方,將嫡母視作自己的模范,可每當嫡母為父親安排人情往來、為家中安排年節進出時,父親從沒有好臉,總要挑上幾句,挑完以后說一句“到底是女子,眼界狹小”,又要教嫡母怎么做。
是了,他總覺得誰都要從他那里學到什么才是,可是多奇怪啊,在同僚和上官來家里拜訪時,他就表現得那么通情達理、溫文爾雅,仿佛聚集了所有讀書人的美德于一身,別人都說徐大人是個好人吶
那時嫡母面上溫順的應著,可實際上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徐靜就感覺得出,她不怕自己的丈夫,骨子里不肯朝這個男人屈服,于是徐兆億每次進入嫡母的房間后,嫡母總有幾日見不得人,有時徐兆億去妾侍房中,徐靜便能看到嫡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