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名為豫州刺史,卻不愿負義相攻,這是值得稱贊的舉動,實際上,在下也覺得亂世中能夠安靖地方的人才是上上之選,而非用只懂武之人。”張昭繼續懇切言道。“不過,世道到了這種地步,亂世英雄立業安民,又何拘命署?沛國南面一淮之隔,九江、廬江兩處如今雖然名義上屬于后將軍袁公路,卻實際上盜匪叢生,無人能制,百姓只能建筑塢堡以自守,兩位太守在淮南也是藏在城中苦捱,若使君以安民立業為本,何不提三千精銳,南下淮河,為淮南兩位太守清掃盜賊,一邊收賊人兵馬人口以安民,另一邊,不指望取淮南,但兩位太守一定會因為對使君感激涕零而有所襄助的。屆時使君再回身相對豫州局勢,也能多了幾分底氣。”
劉備一時恍然驚喜,卻又搖頭不止:“話雖如此,我與淮南兩位太守不熟,焉能無故出兵。”
“我來替使君走一遭便是。”張昭俯身而拜,竟然是毛遂自薦。“務必讓將軍明年春日便能出兵,這樣方能在明年秋收前有所準備。”
“為何是明年秋收前?”劉備趕緊扶起對方之余,復又好奇詢問。
“因為如我所料不差,明年秋收后,兵糧為繼,天下將有大戰。”張昭坦然答道。“如河北衛將軍與袁車騎處,荊襄后將軍與劉荊州處,都是極為明顯的。而這四位人物,乃是當今天下除了陶徐州外最強四位,一旦開戰,戰線綿延數千里,牽連甚廣,所謂舉世皆不得脫……屆時,便是使君你想躲,人在浪中,怕是都躲不開的。”
劉備和張飛,還有剛剛轉過身來的簡雍齊齊色變。
“那是什么地方?”大雪紛飛,黃河蒲津關中一側,絲毫不知道自己對手在做什么的公孫珣倒是好整以暇,專門親自迎接自己母親往長安過年,而其人在蒲津新落成的浮橋畔左顧右看,卻忽然在雪中遙遙瞥見了一個奇怪事物。“我怎么不記得蒲津有這種高樓……是高樓吧,就在對岸河畔?”
“回稟將軍。”剛剛冒雪從河對岸回來的張既俯首而拜。“是高樓,乃是之前以工代賑重修蒲津浮橋之時,老夫人命其中工匠在彼處順帶著建起來的,剛剛落成才一旬……喚做鸛雀樓!”
公孫珣仰頭大笑,許久方才勉力繼續問道:“好名字,只是不知道鸛雀樓中可曾有所題詩,要不要我過河去寫一首?”
“將軍明鑒……二樓上的確有一首奇怪到只有二十個字的小詩。”張德容繼續回復道。“不過那詩文非但毫無題署,且幼稚可笑,層樓落成之時正值大河封凍,詩中卻居然說什么黃河入海流,如此可笑,想來應該不會礙著將軍佳作的。”
公孫珣笑意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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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太祖平關中,盡取三輔河東之地,以戰事毀壞之重,乃親督蒲津,重修浮橋,并以工余筑為層樓,曰鸛雀樓。樓成,遐標碧空,影倒橫流,獨立乎中州,以鎮關中門戶,兼鎖三晉氣運。太祖嘆之,乃親題詩其上,曰:‘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時關中方平,幽并兵馬盡持金珠歸鄉里,將士皆有驕矜之色,常思富足,及過蒲津,聞太祖題詩言志,皆自慚形穢,乃互誦之以自勉,軍心遂復壯。”——《士林雜記》.燕.無名氏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