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次,她看出來了。
那雙眼眸里滿是意外,以及一種“世人中為何會有蠢成這樣的”的好奇。
時琉“”
距離太近,時琉被驚慌封住的五感恢復,少年身上一種冷淡如雪的幽香迫入鼻息,纏緊了她。
她心口一跳,難能稱得上矯捷地從少年身上爬起來。
剛站直身,就看見旁邊一只猙獰可怕的巨獸虛影。
獸眼圓滾滾的像兩盞大燈籠,比她見過的最大的磨盤井口都大,偏偏這貨此時還單爪抬起假裝捂住了自己的一雙眼睛。
然而演技極差,爪縫里漏出來的空隙比天井山縫都快大了。
時琉沒顧上這只八卦的巨獸,慌忙仰頭去看天井口。
什么都沒有。
依然是幽冥的血色夜空,仿佛方才那一場少年詰問和天地震怒都只是她的幻覺,天地之間都沒留下任何異象。
時琉懵了,低頭,對上坐起來的白衣少年,面色羞窘得慢慢透紅“對不起,我剛剛以為,天上”
“為什么又救我。”
少年聲線懶懶散散,冷冷淡淡,可那個“又”字被他咬得極重。
他也見到了,沒誤會。時琉稍松了情緒“我說了,我需要你幫忙才能逃出鬼獄。只要你活著,我就有希望。”
“那你知道,那一道如果砸實了,尸骨無存,這鬼獄也化作飛灰,你都不必逃了。”
少年靠在石壁上,冷淡覷她。
“這么可怕嗎”時琉驚得心悸望天。
“后悔了”
“這有什么好后悔,”時琉不解地低回頭,“那樣注定要死,早幾息晚幾息,有什么區別”
“”
酆業難得失語。
連旁邊巨獸狡彘也好奇地眨了眨它的大燈籠眼睛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敢撲它主人竟然撲完還活著竟然活著還能說得它主人無言以對
牛哇。而且,這小女娃娃,身上怎么這么香
狡彘巨大的鼻翼聳動,燈籠似的獸眼里蒙上迷惑又本能貪婪的情緒。
它的虛影朝女孩身影慢慢湊近
“活膩了”
清冷聲音迫入狡彘耳中,音色悅耳,在狡彘聽來卻森然可怖。
它陡然一警,獸眼轉向石壁。
半身靠在陰翳里,月華投下,明暗的分界線恰落在少年身上。
他垂眸,褪去了不久前一瞬天威邪氣,此時懶洋洋靠在石壁上,低闔著眼,手里翠綠玉笛騰挪把玩,慢條斯理得像個人間的紈绔子閑散少爺。
可這少年看起來再弱小再懶散,狡彘也不敢有半點輕忽怠慢。
那個小女娃娃不知曉,這幽冥十五州不知曉,窮數三界亦沒幾人知曉
而它再清楚不過,面前這個少年是何身份,昔日又是如何煌煌可怖、血穹之下莫敢違逆,迫得幽冥十五州萬惡跪地俯首。
乃至他死后萬年,名諱依舊是三界的不可言說。
狡彘想著,不耽誤它早已折身頓首,乖順諂媚地把碩大的腦袋磕在前爪上,表示自己的恭敬順從。
那副諂媚相,再換上萬萬張臉,酆業也早已看得麻木了。
“換回去,”他眼皮也沒掀抬一下,“仰得我脖子疼。”
“哞。”
狡彘順從低鳴。
時琉就在一旁好奇看著,巨獸虛影慢慢縮小,最后化作巴掌大的一團
縮小版的狡彘。
大眼睛烏黑,通體暗紅,獸爪下隱有火焰紋路,兩只獸角,地包天的牙口,縮小版的看著還有點憨厚可愛。
時琉更加好奇,這次她分辨得出,不同于之前狡彘虛影,面前已然是實體了。
她走過去,蹲在它旁邊,忍著沒伸手去摸摸那個縮小版已然磕著頭的小兇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