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孟冬語氣平靜地叫了聲少年的名字。
李巖這才從桌子上跳下來,他把手機蓋在桌面上,從堆放工具的長桌上邊拿了三號扳手,他遞給孟冬之后不肯松手,“我要洗澡。”
“洗澡不需要向我打報告。”孟冬淡淡道。
“浴室在哪里”李巖追問,他松了扳手。
孟冬半個身子都埋進了車里,汗水順著臂膀流下來,暈了層汗水的肌肉在從身后照進來的太陽底下泛著光,“沒有浴室,要洗去院子里洗。”
李巖就不是一個會低聲下氣的人,哪怕低聲下氣會讓他日子好過點,可要說他多有骨氣,也不見得,他要是真有骨氣,書包一提,直接不干了,這學校他不去了,去工地和水泥,去馬路撿垃圾,都能活下去。但他偏偏又豁不出去,就這么半推半就地仰人鼻息了,少年人的自尊心和廉價骨氣照舊日日蠶食著他。
他賭氣真跑去院子里洗澡,也是自尊心作祟。
夏季衣服單薄,要扒下來簡直不要太容易,李巖把脫下來的衣服隨手丟在了旁邊菜園子壘起來的一堆水泥磚上,彎下腰時,后背那一條脊骨凸起,真的是很瘦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水管里一直不見有水出來,賞南額頭泌出了細汗,攝影組扛著攝像機對著水龍頭的腰都酸了。
賞南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來,努力了半天,他直起腰,看向導演組,“我擰不開水龍頭。”
全場的人笑得停不下來,他們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兒呢。
張星火也是不忍心苛責,“你直接說啊,我看你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還以為你是有什么獨特的表達手法呢。”
“傅老師能幫幫忙嗎”離賞南最近的人也就是傅蕪生了,其他人手里都扛著家伙,一時間騰不出手來。
傅蕪生放下扳手,他過來的時候,攝影師下意識地把鏡頭往他身上放。
幾乎所有鏡頭都是圍著傅蕪生在轉,哪怕是在戲外,賞南第一次直面這種在專業上被碾壓的感覺,不過轉念一想,傅蕪生是什么人吶,那是臺柱子,是名角,這些都是應該的。
傅蕪生在水龍頭邊上蹲下來,這是劇組特地找來的生了銹的水龍頭,孟冬這個人其實挺摳的,看他衣食住行就能看出來,生了銹的水龍頭也能更加凸顯生活環境的破爛。
賞南兩條細腿就站在傅蕪生的身側,他穿著李巖的人字拖,鞋子上印著海綿寶寶,可能是因為拖鞋材質滑溜,他腳趾頭都是摳緊的狀態,骨節微微泛白,很生動。
“嘩啦。”
水管噴出冰涼的水來,賞南下意識后退一步,傅蕪生抹掉臉上的水,“好了。”
“謝謝傅老師。”賞南感激道。
“嗯。”
張星火重新喊了開始之后,賞南再次彎腰擰開水龍頭的過程很順利,他握著水管,冰涼的水兜頭澆下來,還是有點冷的,賞南幾乎瞬間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小手臂上的汗毛也跟著立了起來。
即使賞南已經很努力了,這場戲也重拍了兩次,張星火給出的理由是“方便到時候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