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去哪兒都行。”
一想到回皇城就能見到外公、舅舅,還有裴叔叔和秦嬸嬸,阿湛眼含期待,再不像之前那么沉悶了。
可他不知,安定侯府已勢微沒落了,而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偶爾會送他幾塊飴糖的長輩。
哄阿湛睡熟后,唐九榆帶著周芝語坐到了庭院的小亭中,跟他說起自己的計劃,并叮囑她從今晚起就著手收拾細軟。
周芝語雖眼盲,卻早已感受到城中的動蕩,不免擔憂道“裴總兵會讓咱們走嗎”
“希望吧。”唐九榆靠在亭柱上,望著墨空的明月,陷入沉思。
周芝語同樣陷入沉思,這些日子,城中的緊張氣氛令她不安。這種不安,使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些零碎的場景,卻怎么也拼湊不成完整的記憶片段,而那些零碎的場景中,總是有一雙眼睛,狹長陰鷙,含著諱莫如深的笑,令她恐懼戰栗。
想要暗中挖掘地下水渠是件極其困難的事,卻難不倒自小深諳機關術和營造技藝的裴衍。
只要挖掘成地下水渠,給予對方出其不意的進攻,就會使得對方亂了陣腳,在無防備的狀態下,逼迫打開城門放水,如此一來,可配以“壕橋”送御林軍跨越護城河,攻入城中。
這無疑是利用水渠為“刀”,節省了攻城的人力,但無法保證能夠順利修建,還是要籌備云梯、木幔等攻城工具,而這些工具若是從樂熹伯拉運,要比從皇城拉運省時省力,事倍功半。
籌謀好計劃,裴衍又將水渠的草圖精細化,不知不覺到了次日晌午。
見他歪倚著身子太過勞累,秦妧等他忙完后,將輪椅推到正房門口,“帶你出去轉轉。”
這里不是湘玉城,村民們沒有太過焦慮,附近的氛圍還算和緩,適宜散心。
裴衍放好圖紙,單手摟著秦妧的肩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如同靠在一棵細枝的桃樹上,使得“桃樹”不停抖動,卻竭力維持著他的平衡。
將人費力扶上輪椅,秦妧彎腰靠在他的后頸上細喘,累出了一身的香汗,但還不忘往裴衍的身后墊幾層軟絮的墊子,“坐好了。”
裴衍感受起久違的日光,心境也明朗許多。
人不能總悶在逼仄、潮濕、黯淡的房中,要多接觸光風雨露才是。
兩人沿著院子外長長的細流河漫步,欣賞著蝶繞繁花、蜂釀蜜的蔥蘢夏景。
倏然,兩人發現距離小溪的不遠處,有幾個年輕的小伙正在攪拌糯米灰漿,為一戶人家修葺房子。
其中一人皮膚黧黑,光著膀子,露出富有光澤的腱子肉,揮汗如雨地忙碌著。
看得出,他是幾人中的主力。
秦妧略一眨眼,移開視線,繼續推著裴衍賞景。
提起鐵桶的大壯在發現秦小娘子扭了頭后,有點竊喜,覺得秦小娘子是害羞了,于是又拎起三個鐵桶,在烈日下跑來跑去,讓自己看起來更具男子氣概。
這幅很難讓人忽視的場景,映入了裴衍漆黑的眼底。
微微斂起鳳眸,他轉了轉食指上未摘掉的翡翠銀戒,一直盯著溪對岸瞧,仿若在瞧一只花枝招展的大公雞,“咕咕咕”的顯擺著自己的能耐。
“若是重回及笄前,可由妧兒自主擇夫,妧兒會選什么樣的男子”裴衍裝若云淡風輕地指了指對面的大壯,“那種看似狂狷性子的如何”
秦妧察覺出這是裴衍的一次試探,無非是想讓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他,可秦妧偏不想順他的意,淡笑著看向對面的大壯,“嗯,還可以。”
聞言,裴衍低啞地笑了,“怎么說”
“筋壯有力、朝氣爽朗,模樣也不差”
裴衍聽不下去了,打斷道“為夫問的是,為何如此牽強呢若是喜歡這樣的男子,不是應該含羞帶怯地痛快承認嗎”
“嗯”
秦妧嘴角一搐,都不知該如何回答了。他好像在曲解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