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湯池里逐搶夜光杯的眾女們回頭,看見鮫綃紗后立著一道身影,慢慢停下。
裴蕭元掀開鮫綃,走到近前。
宮女面露驚懼之色,慌忙上水,狼狽跪地拜見。
承平沒動,只道“好一個駙馬都尉,好大的派頭。看你把美人們嚇的,怪沒意思的。”
裴蕭元眼睛看著承平,叫宮女都出去。眾女怎敢再留,急忙各自胡亂披衣,匆匆退了出去。
承平嘆了口氣,隨即又笑了,環顧四周道“昨夜我方和你說,若能來此經歷一番,死了也愿意。今日真就來了如何,這樣的好地方,你此前也沒享用過吧漫漫長夜,正合消遣,你來了正好,不如也下來此處可比我那里好玩多了”
裴蕭元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到他的身邊,蹲在他頭邊的地上,低下頭去。
“阿狻兒今早競射,你到底何意”
他盯著承平,發問。
承平眨了眨圓溜溜的一雙眼,仰起一張布滿水霧的面,笑嘻嘻地看著他“君嚴兄,你雖已封駙馬都尉了,但想此刻便伴公主長夜逍遙,大約還是不方便的。留下陪我在此,也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裴蕭元瞇了瞇眼“你能瞞過別人,卻休想瞞我的眼。你的坐騎失蹄,是你自己為之。何況,以你騎術,縱然坐騎真的這般失蹄,你也絕不至于跌得如此狼狽,竟連身上的弓都摔了出去”
承平卻恍若未聞,依舊笑道“你也知,我喜以美人腿股為枕,你若愿意陪我過夜,那就留下。不愿便去,我好叫她們再來。你的腿股,可沒有美人枕起來舒服。”
“阿史那”
裴蕭元低低喝了一聲,探臂,雙手攥住承平雙肩,將他整個人從湯中強行拖了出來,丟到地上,隨即拿了他的衣裳,擲去。
“衣裳穿起來”他用嚴峻的口吻道。
承平仰躺在地,抬手扯下兜頭蓋臉落在臉上的衣裳,慢慢坐了起來,胡亂套了外袍。
“昨夜你在我面前分明說,你要助力蘭泰,我信以為真。今日你卻淘汰了他,自己又輸賀都”
“你是故意的。”
承平掩了衣襟,當抬頭望向裴蕭元,此時也是笑意不復,變了臉。
只聽他道“就算我言而無信,和你有何干系今日是我逼迫你了嗎”
裴蕭元一頓。
承平斜睨他,唇邊浮出一縷冷笑“來了也就算了,你若當真如此不愿做駙馬,最后你打敗賀都,大可不必射下彩球。是有人拿刀架你脖子,逼你如此做了嗎”
裴蕭元壓低聲“你這廢物你輸賀都,我若不上,難道叫公主當真嫁去西蕃賽前人人如此認定,過后即便尋別的借口推了,西番人若追著不放,豈非兩國糾紛”
“我既已上了,又敗賀都,我又怎么可能不射彩球是要叫公主在萬人面前丟臉嗎”
承平呵呵地笑“那又如何關你裴二甚事”
裴蕭元面容陰沉“我只問你,你為何說一套,做一套,故意騙我”
承平閉唇,看著他,突然,毫無預兆地,他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拳搗了出去,砰一聲,重重擊在了裴蕭元的面門之上。
裴蕭元沒有防備,登時被他打得仰面倒在地上,后肩撞在身后一張擺放酒水食物的漆案上,桌案飛了出去,杯盤稀里嘩啦,落滿一地,他那撞到案角的身體也是痛得猶如骨裂。
還沒反應過來,便見承平如虎一般,跟著又撲了過來,壓坐在他身上,揮臂,又是一記重拳。
就要砸下時,被裴蕭元一把攥住手腕,擋在了距他臉不過數寸的地方。
“你作甚”
他又驚又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