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側影,慢慢地,他正要下拜行禮,一道聲音忽然響起“怎么,你在看朕”
伴著這語氣平淡的話聲,皇帝朝著裴蕭元的方向,轉過來臉。
如同兩道目光已穿透蒙布灼灼射來,一種不怒自威之感,陡然在這一刻迎面撲來。
裴蕭元一凜,斂目行禮如儀“臣裴蕭元,叩見陛下。”
“進來。到朕的身前。”
皇帝靜默了片刻,將臉轉了回去,再次說道。
裴蕭元依言穿簾入內,在自己左右兩只靴步交錯落地所發的異常清晰的響聲中,來到了皇帝的身前。
“朕的兩個兒子都死了,就在短短幾天之內。”皇帝開了口,語氣此時還是平靜的。
“一個是遲早的事。縱然朕原本也想過,將來如何留他一命,叫他能夠活到老死。但若實在做不動,朕也是沒辦法,看他自己造化了。另外一個”
他停了一下。
“他固然無知驕狂,愚不可及,但罪不至死。他卻也這樣死了。”
“是誰殺了他是誰”
皇帝再次緩緩轉臉,朝向裴蕭元。
“裴一,你和朕說說,你以為是誰”
隨著皇帝話音落下,殿內寂靜得猶如針落可聞。
“臣愚昧。臣不知。”他應道。
皇帝沉默了一下。
“人人都把罪歸到太子和柳策業的頭上。就他們”
他輕哼一聲。
“他們若有冒這種險的膽,也就不用等到如今才謀劃如何要朕這條老命了”
“阿史那以為串通文君那丫頭,就能瞞天過海朕不信,事怎會如此之巧當日,人是在你邊上沒的,朕更不信,此事你半點也不知曉”
“康王之死,是不是和阿史那有關”
皇帝說完側耳,然而半晌過去,半點應聲也無。
他那瘦削而深陷的面頰上漸漸顯出一種極大的、卻又受到了克制的憤怒,點頭,寒著聲道“朕的兒子,便是罪當殺頭,也只能是朕自己動手。”
“這幾日已死了太多的人。朕之所以單獨問你,是不欲將事再擴開。你不說,那朕便只能去審別人了。文君阿史那一個一個,朕不信問不出來。”
皇帝轉臉向外,呼趙中芳去將袁值喚來。
趙中芳入內,應承后,低著頭,慢慢地朝外走去。
“不必了。”
裴蕭元忽然發聲。
“人是我殺的。”
他向著皇帝俯首下拜。
趙中芳驚得停在了原地。
皇帝慢慢繃緊腰背,一掌直直地按在了榻面上,撐著自己身體。
“裴一,你可是駙馬公主嫁你才多久你做出這樣的事”
皇帝的聲音微微顫抖。
“你想清楚沒,此言是為何意你若以為替別人擔罪,朕便會受你蒙蔽,你未免也太小看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