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珩收拾好溫雪杳今日清晨褪下的新衣,此刻嶄新的衣服上水跡已經干透,卻留下了無數任他如何用力都無法撫平的褶皺。
裙擺的部位,有一塊白色的斑駁,令人看著便心生厭惡,忍不住作嘔。
事實上,寧珩的確也這么做了。冷白的指骨像是要將薄薄的皮膚撐破,他的手死死扣在桌案邊緣,漆黑的眸子里寫滿了自厭。
他大口喘息著,可呼吸越重,鼻息間石楠花的味道就越重。他不得不起身,拿著手邊的春裝離開書房。
路過院子時,有丫環笑意盈盈的向他行禮,可他早沒了偽裝笑意的心思,甚至連敷衍都懶得做,徑直從旁走過去。
他回到兩人的院子,沒有她的身影,卻又處處都似有她的存在。
他親自從耳室取來一個木盆,又打了一盆水,將那件臟了的新衣泡進去。
滿院的灑掃丫環嚇得無不噤聲,顫顫巍巍跪了一地,分明寧珩一反常態做著下人的活計,旁邊的
丫環卻連半句勸阻的話都不敢多言。
水浸泡過紗衣,料子的顏色霎時變深,先前干著時污濁的痕跡以及斑駁的褶皺也全都看不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他的手浸泡在木盆中,一言不發的開始搓洗著那件春衫,不愿放過任何一處。
知道整條裙子都被他細細揉搓清洗后,寧珩才將它擰干晾起來。
昨晚一切,才不過一個時辰。他抬眼朝外看了看,沒有任何人從外歸家的跡象。
連寧十一也沒有回來。
寧珩忍不住想,溫雪杳此時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她昨夜曾說過,今日是要出去赴季氏兄妹的邀約。
那便是一定會見到季子焉了她見到旁人會不會拿來與他作比,畢竟季子焉乃是真正的君子,而他卻是假的。
她心中會不會越發覺得他卑劣可笑
r那季子焉呢他又會不會從溫雪杳的臉上窺探出她今日的異常。
從前溫雪杳在江南時,他便派了探子打探過,季子焉對她并非沒有別的心思。
只是就像溫雪杳所說,他是真正的君子,所以在知曉她有婚約在身后,從未有過半分逾越之舉。可若教他知曉自己曾心儀的女子如今身陷囹圄,被人所騙呢,他又會不會挺身做一次英雄,將人從火海中救出。
這個念頭甫一從腦海中閃過,連寧珩自己都忍不住發笑。
原來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他的身邊乃是刀山火海,他本人更是一個用卑劣手段將人哄到身邊的徹頭徹尾的騙子。
他站在院中望著天,等了又等,心中幾次想奪門而出的念頭壓下。終于,等到了門外傳來的動靜。
他抬首望去,卻見不是自己心中期待的那人,于是臉上的神色淡了些。
寧十一大步跨進院中,掃了眼周遭顫顫巍巍的丫環,心里嘆了聲,才道“世子,夫人她回來了。
回來了
寧十一翹著對面那雙瞬間亮起的眸子,不知該如何張口說接下里的這番話。猶豫許久,才垂首低聲道她進門時派了前院管事來傳話,說寧珩的臉僵了僵,說什么“說她今日宿在客院,讓世子不必”后面的話沒說完,寧珩抬腳,猛地踹飛腳邊的木桶。
木桶霎時間便四分五裂,寧珩沒有注意,其中一塊恰好飛落在剛踏進門、愣于原地的少女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