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正是菊花、三角梅和木棉花盛開的季節,九月初的時候,韓霽從外地運了三船剛有花骨朵的三角梅、木棉花和金菊過來。木棉花是高樹,栽種下去,樹枝壓過院墻,三角梅是爬藤,種下生根后,漁民為它們用青竹搭了花架,至于金燦燦的大叢金菊,則是種在三角梅和木棉花之間的間隔里。
如今花開正好,一樹粉若云霞的木棉花張揚地立在秋陽下,海風吹過,花枝隨風而起,粉色的大瓣花落下,平整干凈的鵝卵石路面上落了一層粉。視線往下,金菊微垂著頭,花瓣重重疊疊,走近了能聞到獨特的花香。跟菊花的葉子同色的青竹斜插在地,支撐著俯下的杜鵑花,木棉花是稀疏的,三角梅是稠密的,滿當當的花朵纏在一起,任誰看見第一反應就是好看。
“女婿真的用心了。”秦荊娘心喜,就是可惜花種下了人搬走了,不能時時來看。
“看歸看,不能摘花。”木棉花樹下坐著守花的老阿婆高聲喊,她日日在這里盯梢,不厭其煩地重復叮囑來看花的人。
海珠循聲看過去,她認出了人,她走過去問“阿婆,沒撬生蠔了”
“噢,海珠啊。沒撬了,我來守花。”來看花心情也好,她白天來樹下守花,晚上再去海邊巡邏。反正她也吃不了多少,也就不執著賺錢攢錢,年輕時沒隨性過,老了就隨心活,哪里有熱鬧就去哪里。
“我初五辦席,你那天也過去,過去吃頓飯,不要你送禮。”海珠邀請道。
老阿婆擺手,她一個老寡婦,全家死絕了,怎么看怎么晦氣,人家辦喜事,她躲都來不及,哪能湊上去。
“那個禿頭小子,
不能趴花架上。”老阿婆拄著拐起身,
繃著臉過去罵。
海珠看了片刻,又轉身回去了。
初四這天,一大早,齊老三跟船回齊灣村接人,傍晚時帶回了一船的族人,男女老少個個喜氣洋洋,看見海珠在碼頭迎接更是高興。
“我安排了飯菜,先去酒樓用飯,晚上歇在客棧。”海珠說。
“好好好,讓你破費了。”老村長笑沒了眼睛,大船包接包送,這一路過來他別提多有面子了。碼頭上有人錯眼看過來,他主動說“我是海珠她老叔,她接我們來吃席。”
“走了。”鄭海順走在后面推一把,他還是三年前來過一次,三年過去了,永寧鎮變化可真不小。
吃住在酒樓客棧,有齊老三招待,海珠露個面就走了,隔天正日子才過來。此時酒樓里進進出出的人都是她的客人,齊家灣的人上午去花路看花了,回來了坐在大堂里高聲談論什么花好看,又說起韓霽在齊家灣的事,還有海珠小時候是什么樣子,一樓包廂里的客人推開窗探頭聽熱鬧。
開席后,海珠挨桌來招呼客人,鸚鵡也跟著,她說一句它學一句,有人打趣它學舌,它就揚著脖子高聲說“鳥是海珠的陪嫁鳥。”它在做丫鬟該做的事。
海珠捏住它的鳥喙,說“你歇著點,別又把嗓子叫啞了。”
此時,從府城出發的迎親隊已經登船了,陪韓霽一起來迎親的是他堂兄弟和表兄弟,領頭主事的是他堂叔,他的婚期定下后就派人去京都送信,有官身的無假,過來的都是各個親族家里的閑人。
當天色近昏時,四艘迎親船停靠在附近的碼頭,此地距離永寧不過一個時辰的行程。隨行的人都歇在船上,明天天不亮的時候就要動身,早上接到新嫁娘再往回趕,一路不停船,黃昏時恰好能抵達海島拜堂成親。
“我明天能提前下船去海珠那里當娘家人嗎我去攔門。”沈遂躺在船板上笑問。
“不行。”韓霽果斷拒絕,他可不給自己添麻煩,巴不得過去了敲門就開。
他們這邊睡下了,海珠那里剛吃完飯,她帶著一身飯菜味回去,快速洗了澡就睡覺,睡下不到兩個時辰就被喊醒,熱水已經備好了,她脫光坐進浴桶由丫鬟伺候著洗頭洗澡,頭發擦干水汽就開始上妝。
“老龜接回來了嗎”她突然問。
“昨晚不就接回來了”冬珠說。
“忘了,忙迷糊了。”
海珠看向梳妝臺上放的頭冠,金子上綴著寶石,華麗又沉重,還沒戴她已經感覺到累了。
外面開始抬嫁妝了,齊老三拿著單子喊“冬珠,你出來對對單子,別有漏掉的。”
冬珠走了,鸚鵡來了,過了片刻星珠也進來了,一人一鳥一個倚著桌子一個倚著銅鏡,雙雙歪頭專注地看她上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