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真的鎖了嗎
陳子輕不知道這算強迫癥還是焦慮癥或者老年癡呆,他從小就這樣,總擔心門沒關好,煤氣灶沒關火不止是出門,晚上睡個覺也擔心這個那個沒關沒鎖,非要反反復復確認,根本控制不住。
拐到樓梯口,陳子輕還是忍不住掉頭回去,使勁拽兩下小鎖,沒拽開。
鎖上了。
他走兩步回頭,真的鎖了吧拉了拉,嗯,鎖了。
然后又走了幾步,再次回頭。
嘖。
陳子輕準備叫個人幫自己作個證,一道人影闖入他的視野,正是他要接近的宗懷棠,他立馬揚手揮動“宗技術,早上好”
宗懷棠是來二樓溜達的,他越是上樓費勁,越要折騰,天天如此,絕不慣著他的左腿。
“還沒吃早飯就這么有勁了。”宗懷棠迎上傷員激奮的叫喊,八成是有什么目的,他興味地走近。
哪知這人當著他的面摸著鎖拉扯幾下“你看我門鎖了嗎”
宗懷棠
什么意思,是不是又給他丟了什么當等著他上他理都不理。
陳子輕期盼地望著他。
宗懷棠嫌棄地撇開眼“鎖了。”
才說完就看到面前的人長舒一口氣,徑自走了。
不管他了。
就這么把他晾這兒了
宗懷棠黑著臉去看門鎖,就這還要找人確認,自己眼睛看不到嗎腦子磕出來的毛病他興致缺缺地接著溜達。
片刻后,樓下傳來吼聲“宗技術”
他頓了頓,腳步一轉,鞋尖抵著走廊護欄,居高臨下地俯視。
剛吃完早飯的陳子輕站在大樹前面,褲子兩邊口袋都鼓了個圓包,里面裝的雞蛋,他的嘴邊沾著饅頭屑,手里還拿著半個。
“你等我去廣播站讀完詩,我們一起上班,我有事和你說”
宗懷棠唇角一扯,到了車間事就涼了嗎,偏要在路上說,還這么大動靜。他溜達完就下了樓,穿過馬路。
昨天那個女職工推著自行車在路旁等他,滿臉羞澀,雖不白卻很修長的脖子上扎了條絲巾。
玫瑰花的。
宗懷棠一笑,風度翩翩。
騎車經過的工人喊道“宗技術,你這就走啦,向師傅不是讓你等他一起上班的嗎”
“他又不是我媳婦,讓我等我就等。”
宗懷棠發出不屑的氣音,在周圍的哈哈大笑聲里走向年輕女人。
草叢里的大廣播喇叭發出一段電流聲,電流聲結束后是清潤中帶著激昂笑意的聲音。
“親愛的同志們,早上好我是第一車間的向師傅,廠廣播站播音現在開始,首先,我為大家朗誦一首艾青的給太陽。”
“早晨,我從睡眠中醒來,看見你的光輝就高興”
“你新鮮、溫柔、明潔的光輝,照在我久未打開的窗戶上”
“于是,我驚喜看見你”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車鈴聲此起彼伏,住家里的工人像潮水一樣騎著自行車涌入工廠,和住廠里的工人結伴沿著公路去生產區。
男人騎車哼著歌后面帶著家屬,女人們三四個一群,邊騎車邊拉家常。
“太陽啊,你這不朽的哲人,你把快樂帶給人間”
“你把日子鑄成無數金輪,飛旋在古老的荒原上”
在情感充沛的詩歌聲里,熟人互相打著招呼,尤其是碰到老師傅或者領導,大家態度都會非常的客氣,他們說說笑笑一片歡樂。
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