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扭頭面向車窗,那次他說看到了奶奶的鬼魂,季易燃就猜到老人有遺愿未了。
跟他們的婚姻有關。
所以季易燃主動把一份離婚協議放在他手上。
協議內容以他的利益為主,遠超過奉獻這個形容詞,猶如獻祭。他想跟季易燃談一談,可他每次一開口就被阻止了。
季易燃不愿意談他們的婚姻,談或許早就預料到的結
局走向。
原因他明白,
10,
雙向保護。
陳子輕想著,過段時間再簽那份協議,再過段時間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煎熬。
懸在季易燃頭頂的刀早點落下來,會不會對他反而是個痛快。
“回去后,我就把協議簽了。”陳子輕聽見自己說。
季易燃似是十分平靜“好。”
車內再無聲音。
陳子輕的眼中,路邊延伸出去的模糊樹影像鬼影,他莫名心慌意亂“易燃,下一個休息站還有多遠,我想”
后半句話在轉過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時,沒了蹤跡。
季易燃目視前方,愛人熟悉的沉默冷寂,與愛人不曾見過的某種劇烈陰暗,將他切割成了兩個。
兩部分在不斷撕扯。
他拼盡全力壓制會傷害到愛人的那部分,年輕俊朗的面目有些猙獰。
陳子輕呆滯地看著這一幕。
季易燃聲線淡漠,聽著還和平時一樣“你說控制欲太強的感情,會讓你窒息。”
陳子輕一時沒想起來自己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
“我一直在看心理醫生,一直在吃藥,這些年,我一刻都不敢大意,我的心理醫生說我意志力異于常人的強大,可是很遺憾。”季易燃說的時候,本就快的車速更快了。
很遺憾,還是遺傳了。
在確定這個信息以后,他就更換了治療方案,更殘酷的,更沒有人道的,那是一場毀滅性的扼殺。
結果就是如今這樣,到頭來全部白費。
陳子輕抓緊安全帶,渾身皮肉發緊,心跳蹦到了嗓子眼,他難受地說“別開這么快,我害怕,易燃你別開這么快。”
季易燃一如既往的寵溺“好,不開這么快。”
實際卻是,換擋加速。
他控制不住,停不下來,神經末梢在不正常地扭動。
被長時間壓制的本我早已掙開鎖鏈,它趁看守它的主人分心之際找到了出口,一朝脫離,再難抓進籠子里。
車不知開到了哪里,陳子輕終于想起來自己什么時候說過那種話了。
那是大學時期,他處理遺愿清單上的京大怪談,接觸了孫亞軍和黃敏的過往篇章。他對當時為竹馬操心的青梅分享過想法。
季易燃怎么會知道。
對了,季易燃跟那個青梅,那個范芳是認識的,她轉告過他的感受。
陳子輕的心臟砰砰亂跳,此時此刻,他竟從季易燃身上看到了孫亞軍的影子,不可能的。
季易燃猛踩油門。
“快停下來,季易燃,你快停下來”陳子輕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他攥住安全帶頭皮顫栗,“你冷靜點,我是愛你的,易燃,我和你離婚是沒有辦法的事,不是因為感情沒了,協議我可以先不簽,我們還和之前一樣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你想讓我什么時候簽協議,我就什么時候簽好不好
”
季易燃落在方向盤上的手一再收力,
骨節突起森白,
不管是愛人的驚惶,妥協,還是哀求,他都想聽,他竭力穿過那層噪音去聽仔細。
“藥瓶在我右邊口袋。”
陳子輕慌忙去拿,他的胸口被安全帶勒得生疼,手終于伸進季易燃的口袋,摸到小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