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走了。
孟一堃不能緩沖,他沒時間,因為三個發小全都陷入了昏迷。
他們沒有求生的欲望。
遲簾心臟病發作,專家們告知他的父母,從他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他不能立刻做手術。
章女士眼前發黑,她踉蹌著找地方坐下來,身上忽冷忽熱頭痛欲裂,遲父跟專家們交涉。
遲簾命懸一線之際,孟一堃在他耳邊說了什么,一年說了十多遍,不放心的又加了幾遍。
孟一堃隱約感應到了遲簾微弱的生命氣息,他胳膊支著床沿站起身“叔叔,阿姨,讓醫生來看看。”
二老定定神,忙通知醫生過來,他們見孟一堃要走,便讓他留下來等結果。
孟一堃哪敢留啊,他馬不停蹄地去找謝浮。
謝家的晚輩跟長輩都在打電話,焦急萬分手足無措。
布局相似的病房里,謝浮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腹部,蒼白的唇彎起來一些。
他看起來毫發無損,實際正在從里到外的潰爛,仿佛湊上去聞,都能聞到腐肉發臭的味道。
孟一堃胡亂地搓了搓臉,他對著謝浮,說出剛才對著在遲簾耳邊說了很多遍的話。
“老謝,他不要你跟著。”
“他不想你跟著。”
“他叫我告訴你,你要是跟過來,來生就不見你了。”
“老謝,你別跟著了,你聽他的吧。”
謝浮的唇邊明明還彎著,面上的笑意卻像是沒了,整個五官都顯得陰郁駭人。
孟一堃說了顧知之在微信上交代的內容,就開始打出他自己準備的牌。
謝浮不像遲簾那么好應付,必須走兩個路數。
“老謝,你走了,他的尸體誰管,還有他的葬禮,你要缺席嗎他肯定想你送他最后一程。”
謝浮的眼角劃過一條水跡,打濕了鬢發。
孟一堃按了按他的肩膀,一刻不能停地趕去見最后一個發小。
季易燃出現了心室顫動,醫護人員在對他使用除顫儀,他們朝他的心尖跟胸口,不斷的進行高壓電擊,他的身體一次次地震起來,落回去。
家境多富貴,事業多成功,也只是血肉之軀,凡夫俗子,逃脫不出生命脆弱的框架。
孟一堃上次戀愛是高中那場初戀分手的時候他沒哭,這回他的眼睛從顧知之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開始濕潤,就沒干過。
鼻頭都是紅的。
不管是遲簾,謝浮,還是季易燃,他們都無法承受生離死別,想一起走。
這么多年下來,孟一堃的角色身份
立場幾度變化,如今他成了給死人傳話的,給活人帶話的。
孟一堃讓醫護人員給他一分鐘時間,或者30秒。
醫護人員說不行,不能停下來搶救,他只能當著他們的面,湊近季易燃說話。
“老季,他讓你別跟著。”孟一堃再次將這番話搬了出來。
“他說你最乖,最聽他的話。”
“還說,”
“他還說,他想你帶小花去看他。”
“你別跟過去,他不準。”
“他希望你好好活著,健健康康的活著。”
孟一堃嗓子干苦,他一邊說,一邊留意旁邊的監護儀。
滴的一聲。
孟一堃整個人脫力地坐在了地上。
三個發小都沒再赴死,卻不能立即蘇醒。
孟一堃見證了一場顧知之的骨灰跟牌位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