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萬梅山莊。
客房內,李楊盤膝坐在厚厚的蒲團上,一動不動,一雙要張不張要閉不閉的眼睛,無神的看著面前墻壁上掛著的一幅畫上。
畫上沒有畫。
倒是有個字。
一個大大的“劍”字。
這個劍字雖然寫的中規中矩,但勝在筆鋒蒼勁有力,每一筆每一劃,仿佛都像是用刀劍刻出的。
這是西門吹雪寫的字。
看得出來,西門吹雪字一般,但是能把筆法用得如劍法一般,真可謂是將劍道融入到了生活當中。
再看李楊。
他現在就感覺自己與和尚的距離,僅僅只差一個發型。
風乍起。
幾朵梅花乘風飄入屋內,其中有一朵飄飄蕩蕩的,好似一個調皮的孩子,落在了李楊的腿上。
李楊終于動了。
僵硬的挪了挪脖子,低頭,看向腿上的梅花,嘴唇動了動。
“梅花都要謝了么。”
“梅花的確謝了。”窗外響起一道淡淡的聲音。
這聲音李楊毫不陌生。
轉頭看去。
果然看到梅花樹下立著一個白衣勝雪的男人。
“你每天都穿一樣的衣服,不膩嗎?”李楊問道。
“穿什么不重要。”
西門吹雪轉身,正面隔著窗戶,對著李楊,“你每天都在這間屋子里打坐,你膩了嗎?”
“膩。”李楊回答的很痛快。
“這說明,你對外界的興趣,要遠遠大于你面前的劍。”
說到這里,西門吹雪搖了搖頭,“你來學劍,劍就在你眼前,你卻偏偏只對外界那些紅塵俗物感興趣。”
劍就在眼前?
在哪呢?
李楊回頭看了一眼掛在墻壁上的劍字,滿是無奈。
這劍……
李楊嘆道:“你叫我做了大半年的和尚,今天過來,不會是又要我做大半年的和尚吧?”
是的,他保持這樣的修煉模式已經有大半年了。
按照西門吹雪的說法,這叫修心。
什么時候能練到心如止水,無欲無求,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心如止水、無欲無求什么的李楊沒修到,只是覺得腦袋似乎越來越木訥了,身體越來越麻木了--(這是坐的。)
而且貌似還起到了反作用。
比如,李楊從未像現在似的,想要離開萬梅山莊。
好在他是一個成年人,一個有理智的人,他知道自己是來學劍的,學習的過程注定枯燥無趣。
這是無解的。
你想要學東西,就要忍受學習當中的寂寞。
所以李楊現在還保持著打坐的姿勢。
注意,是打坐,不是練功,如果是練功的話,能時刻感受體內的內力變化,也就不會像現在這般枯燥了。
像和尚似的打坐,一坐就是大半年,對真正的和尚來說,這算不了什么,但是對李楊這種人來說,那可就是天大的煎熬了。
就連西門吹雪都暗暗稱奇。
他原以為李楊頂多也就能撐兩三個月,卻沒想到撐了大半年,而且從沒有向自己抱怨過什么。
這讓幾度想要放棄的西門吹雪,終于看到了李楊身上一點,真正作為劍客的潛質,那就是能耐得住寂寞。
這句話可能很籠統,但是只有西門吹雪這樣,站在寂寞高處的人才能懂得,寂寞這兩個字的強大。
你若是能耐得住寂寞的強大,你終將會成為一個強大的人。
這才是西門吹雪一直堅持初心,看重李楊的根本原因。
當然,這些西門吹雪不會告訴李楊。
怕他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