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的山風將他的話送至耳邊。
步瞻朝她伸著手,素凈的袖擺被風吹得凌亂。男人雪衣上的金紋線亂成一團,面色也是她從未見過的緊張。那一雙幽深的瞳眸,此刻閃過幾分慌亂的情緒,他吸了一口氣,聲音微啞。
姜泠腳下的石頭松了松。
“嘎嘣”一聲,似乎有什么斷了,再低下頭時,拳頭大小的碎石如失了力般遽然從斷崖壁上脫落,墜入那看不見底的深淵。
女子的身形晃了一晃,身前響起驚呼之聲。
侍衛立在步瞻身后,單是瞧著,已嚇出了一身冷汗。談釗也與他們一般不敢上前,生怕激惱了姜泠。
唯有步瞻探著手,步履極慢,朝著斷崖一點點試探。
冷風亦吹亂了他鬢角邊的發。
姜泠站在這斷崖之上,冷風將她裹挾著,她的身體微微發抖。
看著步瞻的步子,女子紅著眼“你莫過來”
“好,我不過來。姜泠,你聽我說。”
他的聲音頓了頓,一雙眼緊緊鎖在她身上,好似只要他稍一不留意,身前之人便要從這懸崖邊墜下去。
“我不是要逼你回京,我也不想再向從前那般逼你。只是你一個人留在青衣巷,真的十分兇險。就在你剛離開南金街的時候,你可否發覺你身后的異樣有一行人一直跟著你,姜泠,他們都是沖著你來的。”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冷靜了些。姜泠迎風望去,只見對方墨發連同著衣袂一齊飄舞。那風聲太大,讓她聽不大懂他的話,一雙軟眸里摻雜著疑色。
步瞻聲音放緩了些,企圖與她解釋
“京都有急事,我不得不立馬返京。青衣巷已是龍潭虎穴,叫我著實放心不下你。”
“所以你就迷暈了我,然后將我綁上馬車。”
聞言,男人面色微頓,沒有否認“是。”
她的聲音穿過寒冷的風。
聽了步瞻的話,姜泠心中覺得十分好笑,她忍不住譏諷般地勾了勾唇三年了,他一直都是這般,一直都是這般冷漠、高傲、目中無人。
整整三年,從來都沒有變過。
誠然,他也有足夠的實力去高傲。
但現在的姜泠,不想再做他的掌中雀。
她往后又退了半步。
這一回,步瞻面色愈發緊張。姜泠只覺得自己的腳后跟幾欲懸空,她明明也有些怕高,但這令人驚心動魄的萬丈懸崖與身前之人相比,竟沒有這般兇窮極惡了。
她不想再回到京都。
不想再回到步瞻身邊,不想再被他掐住脖子、一遍又一遍地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她只要一想到京都,便覺得整個喉嚨如同被人扼住,呼吸發難。
她甚至想跳下去,換得解脫。
但這個世界上,實在有太多太多值得她留戀的東西
她苦心經營的琳瑯居,她剛開張的四寶坊,她
的那三兩知己好友。
還有她的煜兒。
步瞻的面色被冷風吹得蒼白,伸出手,低聲下氣的語氣近乎于一種哀求。只一瞬間,他似乎已預料到接下來的痛楚,眸光被霞影映照得碎裂。他站在原地,右手已舉得僵硬,一字一字,懇求道
“姜泠,不要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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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
他身后的侍從皆大驚失色,抬頭望向身前的主上。
他那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從未向何人低過頭的主上。
這么多年了,他踩著無數尸骨,淌過無數鮮血,終于坐在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這么多年,他從未對任何人心慈手軟過,甚至就連手刃生父那日,他的眉頭也未曾皺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