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一片天,他的右腿險些被人打斷。
他流了一地的血。
當他拖著軟綿綿的右腿幾乎是爬回母親那里,他的生母非但沒有心疼他受到的這些委屈,反而冷漠地垂眸,開始怒罵他的無用。
他無用,是個廢物,是個骯臟下賤的私生子。
骯臟,下賤,腥臭的血,令人頭疼欲裂的紅色。
他捏著短短的一根針,伏于案上,痛苦地喘息。
他不愿再去想了。
不愿再去想那些事,那些噩夢。
抬起一雙疲憊的眼,鮮紅的布匹上,卻開出一支嬌嫩的桃花。看著那桃花,步瞻眼前忽爾又浮現出少女的一張臉。她站在一棵桃花樹下,唇角微勾,朝他甜甜地笑著,一聲聲輕柔地喚他相爺。
步瞻掌心撐著桌案,抿著薄唇,支起身。
如此涼的天,冷汗竟浸濕了他的衣袍。
他的頭發也盡數被汗水溽濕。
不知不覺,已是長夜。
他忍著巨痛,一點一點,將生命中那唯一一支鮮活的桃花,繡得栩栩如生。
金善寺。
當第一縷晨光落下,姜泠下意識地叫綠蕪去看一眼灶房。
那人仍未出現。
她微微垂眸,心中想,他許是養好了身子,這才離去的罷。
正思量著他的不告而別,一道叩門聲忽爾自院子外響起。姜泠的眼皮跳了一跳,一打開門,竟是已失蹤了一天一夜的柳恕行。
她微怔。
柳恕行背上背了個小包囊,看上去面色并不太好。他眼睫低垂著,面上依稀有著疲憊之色。
“你”
不等她開口去詢問,昨日他去了哪里。男人已解下包囊,將其雙手遞了過來。
“我昨日,去了趟集市。”
他的聲音依舊很輕,很啞,只不過今天他的聲息,似乎比以往稍弱些,“這些東西,是送給你的。”
“送給我的”
姜泠瞪圓了眼睛,有些驚訝。
男人低低“嗯”了一聲。
她心中有疑,打開包囊。
眼前一大片紅云落下來。
“這是”
定睛一看,包裹里居然裝滿了大紅色的綢緞。一匹又一匹的布料,都是今年京都最流行的款式。
姜泠微驚,抬起頭,似乎想起了某件事,原本清冽的眸光忽然開始顫抖。
柳恕行亦垂下濃黑的睫。
四目相觸的一剎那,她抿了抿唇,移開雙目。
對方卻沒有移開眼。
男人目光落下,凝視著她,聲音里忽爾多了幾分繾綣。
“大紅色好看,”他頓了頓,繼續道,“很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