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啦啦地刮著。
吹墜枝上簌簌飛雪,濕淋淋地落了一地。
高望不見圣臺,唯見一點被水溽濕的白影緩緩前行。漉漉白雪融化,步瞻的頭發亦被淋濕。如此遠眺,那青絲上所蒙的一層白雪竟如同蒼白的華發,看得人有幾分觸目驚心。
談釗不再敢追上前,站在步瞻身后的兩階臺階之下,無聲望向他。
看著他站起身,先邁起左步、而后右步也一同登上一道臺階,再緩緩跪下
一步,一跪,一叩首。
步瞻彎下身形,以頭叩地。
茫茫天地,一時無聲,只剩下那邁步叩首的聲響,如同虔誠的教徒撞響寺院內沉重而肅穆的大鐘,悠遠的佛鐘于天地之間回蕩。
一步,一跪,一叩。
再步,再跪,再
他混不顧身軀之勞累。
更不顧腳邊血水流淌。
“步瞻敬拜上蒼。蒼冥在上,吾肆逆滔天,恐懼修省。千秋罪愆,萬般因果,望神官降罪吾身,佛靈解厄吾妻。賴天地降佑,惟零涕叩仰”
從膝上傳來刺痛。
不過少時,那陣痛意便席卷了步瞻的全身,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唯有那刺痛,能讓他稍微清醒些,能讓他看清楚前行的路。
那是一條月光鋪滿的山林道。
明月無聲,雪地無色,他卻似乎能看見其上的字,能看見自己的一樁樁罪惡。
自私,貪婪,心狠手辣,狂妄自大,目中無人。
是他有罪。
他罪不該,背主叛君,罪不該弒殺生父。
他罪不該為了一己私欲,將她強娶回步家。
他罪不該如此冷漠無情,苛待自己的結發妻子。
他罪不該殘忍自私,辜負了她的一片真心。
他還有罪,還有悔。
男人以頭搶地,額上已有斑斑血痕。
當他開始珍惜時,方知何為情愛。
漸漸的,站在山腳處的隨從已看不見步瞻的身形,只瞧見著雪山疊疊,遙遠得仿若沒有盡頭。于一片純凈的白里,就這般突兀地出現點點腥紅刺目的紅,順著山巒層層攀延上去。
第十五階,第十六階
第二十八階,第二十九階。
“步瞻敬拜上蒼,蒼冥在上”
第九十七階,第九十八階
第一百二十階,第一百二十一階。
“吾肆逆滔天,恐懼修省。千秋罪愆,萬般因果”
第二百一十三階,第二百一十四階
“望神官降罪吾身,佛靈解厄吾妻。賴天地降佑,惟零涕叩仰”
“步瞻敬拜上蒼”
“蒼冥在上,吾肆逆滔天”
越往山頂上走,周遭氣溫愈發寒冷。那飛雪飄飄,凍得人
身體僵硬、甚至根本無法瑟縮。他就這樣拖著一寸寸變得沉重步子,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高高的山,茫茫的夜。
素白的堆雪望不見邊際。
二百一十五,二百一十六,二百一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