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哪有哪有這樣的。
薛玉霄向來鎮定,泰山崩于前而面色如常。誰承想遇到裴飲雪這樣期望又可憐的目光,頓時方寸大亂,喉嚨拔干,低低地道“你想怎么怎么”
她也不必問下去了。
這話說到一半,薛玉霄就感覺到一股即將失控的意志吞沒腦海。她俯身貼合下去,將裴飲雪扣在懷中。她身上的氣味慢慢地渡過去,從她的發間、指間,從她單薄里衣的細絲之間從她的視線、她的身軀、她的目光,凡是薛玉霄所有的一切,都沾著這股親近的馥郁氣息,香氣像是被爐火迸濺的火星催得更濃了一樣,完全掩蓋住裴飲雪的呼吸。
所有的地方,都屬于她了。
幽冷梅香被蓋住。仿佛是被她的輕輕貼合掩蓋,又仿佛是被她的擁抱所籠罩。她的囚籠張開,困著一只流淚地、焦渴的獸,他并非因為疼痛而流淚,而是因為這份長久期望得到了片刻滿足。無可遏制的靈魂相融注滿了他的心口,他的四肢百骸,都從干枯孤寂,變得萬分充盈。
像是久旱的土地驟然迎來一場初夏暴雨。
窗外也響起一陣雨聲。濃云之間,雨水的聲響從屋檐狂亂地落下,窗子沒有徹底關上,窗欞被雨水激得水花四濺。
雨水破碎著、打在外窗下才開的芭蕉葉上,與室內的響聲交映。水聲如搗,細細地將芭蕉洗透,綠葉怨悱地滴落殘雨,顫動著被濯得愈發透亮了。
這是今夏第一場雨,干燥發旱的土地吸飽雨水,泥濘不堪。雖是深夜,窗外仍有巡視宮人清理磚石的聲音,低聲的交談、窸窣的碎響,踐踏的足音,悶悶熱熱地匯集在一起。
裴飲雪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又仿佛沒有聽見。他咬著唇,視線里只有搖動的紗幔,一股更悶熱、令人眩暈的感覺直達腦海。他翻身繼續的時候,薛玉霄忽然抓住他的手,問他“水聲太大了,我沒有關窗。”
裴飲雪怔了一下,動作滯住不動。他忽然懷疑薛玉霄說的是不是檐下飛落的暴雨,還是蕉葉上滾滾的新露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伏在她肩上,輕輕地道“要讓人聽見也早聽見了。”
薛玉霄忽然忍不住笑,眼眸彎起,揚唇道“如果真是那樣,應該早就有人燒好熱水,預備沐浴了。裴郎,你跟我一起去。”
裴飲雪沒有立即答應,他被薛玉霄的氣息環繞著,香涎中蔓延著一點點檀麝般的微澀。他不想動,更不想把妻主的氣味從自己身上洗掉,干脆抱著她把她黏在榻上。
薛玉霄摸了摸他的臉“不想去嗎”
“再等一下”他閉上眼,任由她的掌心貼著面頰,“就一會兒”
薛玉霄安心地等待著。
云收雨歇,斗拱飛檐上依舊有殘雨流下來。她聆聽著飛檐下細細的雨聲,過了片刻,簾外果然有宮侍行禮說“陛下,已在暖閣備好了熱水。”
太極宮的西暖閣沒有做居所之用,而是修了
室內池水,名為鸞池。據說這是前代一任皇帝酒池肉林之用,彼時昏庸無道的帝王就會在池內飲酒,讓美郎君只著輕紗侍奉,遇到清俊美麗的便拖下水中如此惡行維持了三天三夜,反抗者盡皆死于屠刀之下,連皮囊都剝下做成了薄如蟬翼的美人簾。
而后經歷數任帝王,鸞池被幾次重修,已經脫去了豪奢靡亂的風格,變得十分典雅質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