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她太不習慣。畢竟她從未這樣與人歇斯底里地爭吵過。而且,那是她家人,一起相處多年,有過這么多糾葛,即使醞釀了很久、想這么做很久,即使將所有的情緒全都發泄出來了,她一時間也會覺得心里很空。
在她心中最不定的時候,聞晏再度開口“你沒有錯,肆肆。”
乍然聽見他喊自己,她眸光輕閃。
“他們對你造成的傷害,你藏在心底不說,他們從來不會自省,也從來不知道。那些委屈和不甘,你一直都是自己消化,可是那些本就不是你的錯,是他們的過錯與失職,你不該埋怨自己。”他凝著她,嗓音清潤而認真,“你一直不說,是想給他們一個機會,但是你沒有等到。你也是想讓家里的局面太平一點,可是到頭來,他們太平了,你卻要被壓垮了。所以,說出來,雖然將和平打碎,但是是叫他們看清事實,也是卸下你心口的重擔。”
梁音夜緊緊閉著眼,將頭埋得更深。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他將她看得這樣透徹。
竟是將她完完全全看透。
“怕什么,肆肆你這一路走來,都是靠的自己,你走得很好。今后的路也沒必要去怕。”他嗓音恣肆,染著幾分輕狂,她好像又看到了曾經那個少年,意氣風發地與她展望著未來,“肆意些吧,什么都沒必要擔心。說出來了,暢快了,就足夠。”
如定海神針,定住了她漂移不動的心。
他的底氣滿得,似乎就算她將天給捅破個大洞,也會有他在下面將她托住。
梁音夜扯了扯唇。
在那一刻,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沒什么大不了的。
肆意些,暢快些
這點事情算什么
她其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聞晏一直都知道。
當年她奶奶去世的時候,她很長一段時間都走不出來。
這樣的人,叫她去割舍那些人,心底肯定會難受。
他的視線準確無誤地落在她身上,也只落在她身上。這個世界好像自動被他屏蔽隔開。
他就是在想。
那當初,是怎么把他割得那么干凈的
梁音夜今晚本來就已經很累,推掉了喬樾的聚餐邀請,也是想早點回家睡覺。屋漏偏逢連夜雨,到家后卻又折騰了這么一大通,她精神上或許還活躍著,但是身體上已經疲憊至極。
靠在躺椅上和聞晏說著話,說著說著,她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聲音忽然停下。
聞晏也安靜下來。
撩起眼看去,發現她果然已經睡著。
他倒也沒叫她,只是安靜地起身走過去。
她睡著的樣子,實在是安靜得有點乖。
沒了醒時刻意的冷淡疏離,整個人都柔和下來。像是收起爪子的貓,斂去了所有的攻擊性。
他心思一動,而一動便再難息。
聞晏在躺椅旁邊蹲下,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狹長的眼眸微深,靜靜地落在她的面頰上,就這樣凝視了半晌。
她當然很漂亮,正是花開到最艷的時候,盡情地在盛放。也吸引來了不少愛花惜花人。
可是,她從還沒盛放到極致的時候,就已經坐落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眸中劃過一道暗痕,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是極致的克制。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手,指腹落在她的唇邊。
觸感柔軟。
他的動作很輕,很想壓下去,將那抹血色壓得更重,更想咬破血色,將他沾染但是也只是想想。
沒有動,卻又實在離不開,一不小心就停留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