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這么可愛,學姐不可以摸摸頭嗎”那個女生訕訕地說。
“抱歉,我不習慣肢體接觸。”
郁落路過時,聽到少女向來溫暖清潤的嗓音竟也能有如此疏離的語氣。
她眉梢不自覺地微動,覺得有點新鮮。
而下一秒,祁頌竟似有所覺地偏頭,直直朝她看來。
那雙漂亮的眼睛隨即肉眼可見地驟然明亮和專注起來。
這瞬間,郁落心頭輕顫。
她抿唇,朝祁頌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而后轉身離開。
拐彎前,她鬼使神差回頭,竟見少女仍在遙望自己。
祁家和郁家的第一次合作結果遠超預期,慶功晚宴設在了祁家。
作為祁家的大小姐,祁頌跟在長輩身邊,和前來參加宴會的業界精英問好。
她面對眾人毫不怯場,小小年紀已初具優雅的從容。
郁落遙遙看了幾眼,收回視線。
后來是祁頌尋到郁落面前。
“郁姐姐穿這身裙子好漂亮。”少女一改方才那種清貴自如,眼睛亮晶晶的,俏麗可愛。
郁落和她對視,不慎微微失神。
這瞬間腦海里浮現的念頭竟是這雙眼睛如此澄澈明媚,最好永遠不要晦黯下去。
因為曾有人夸她擁有這樣的眼睛,可如今她的眸光好
像再也無法這般清亮。
在回過神來前,
祁頌已經帶著她逛起了祁家。
不知如何七彎八拐,
她們穿過后花園,來到一處偏僻角落。
祁頌說“我最喜歡這里。”
這里遠不如旁邊花園那般秾麗精致,更不如遠處住房那般富麗堂皇。
只有微亂的雜草與野花,和一點點池水。看起來與一身昂貴裙子的少女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每次心情不好,我都來這里發呆”
話到這里止住。祁頌偏頭看向她,似乎是很希望她能主動問為什么。
郁落本不打算開口的。
可是察覺到少女眸光里隱約升起的小心翼翼的那一瞬間,胸口忽然在某種熟悉感里鈍痛她以前對媽媽也是這般。
而她很清楚,人們的眼神會在反復的小心翼翼中,期盼漸熄,光亮黯滅。
郁落好像有些不忍眼前少女也如此。
躊躇片刻,她終于接話“你會因為什么而心情不好”
她以為祁頌的情緒會如那雙眼眸一般,始終明媚。
祁頌在那簇雜草邊蹲下,纖白的手指揪著枯黃的草根。
沉默了片刻,她問“郁姐姐還記得三個月前的思辯賽么”
郁落微怔。
是有這件事她不愛參加活動,但班里有人生病,她迫不得已頂替上場。
“決賽議題是性別,需要以此展開,論述人們的生存困境。”祁頌抬眸,望向她的眼神里搖曳著一點幽邃的情緒,“大家談論六種性別,只有郁姐姐提到了世界上還有普通人。說普通人本質上和其他六個性別一樣,沒什么不同”
當場有很多人投來古怪的目光,更有其他參賽者直言不認同。而臺上清冷矜貴的女生面不改色,從容自若地說“分化者比例過大,于是社會對普通人心照不宣的歧視和偏見成為壓倒性的正義,這何嘗不是一種霸凌。”
當時祁頌在臺下久久失神。
“那時我剛做完預檢測不久,結果顯示我會是普通人”
“家里人從此四處尋醫,讓我喝了很多種藥,也打了好多針,說這樣就可以分化。即使我喝到反胃,聞到味道就忍不住吐,也逼我繼續喝。即使我看見針就開始想發抖”
說著,祁頌將袖口挽起,露出手臂上部。
那本該白皙如玉的肌膚上布著多個泛紅甚至是發青的針眼,看著很是可怖。
畫面沖擊之下,郁落的眼睛好似一瞬被灼到,霎時涌起密密麻麻的酸意。連喉嚨都開始澀痛。
“他們如此看重這件事我懷疑、我懷疑,如果到時候真的分化不了,他們會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