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就是從這起的,趙嵐瑧過來時,現場已經有了許多抱怨的聲音。
直到現在,趙嵐瑧依舊沒法以平常心對待這個世界的人,看見那個黃名官差傲慢狹隘的嘴臉時也沒有不喜,但在聽了幾嘴周圍村民的抱怨后,他眉頭開始皺起。
“老弱病殘家里不用服徭役,這不是朝廷規定嗎?”
一堆畏畏縮縮的祈求或者抱怨里忽然冒出這么洪亮一個聲音,官差不禁望了過去,看見是個穿著粗布短打的年輕人,眼下就透了輕蔑,“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這些鄉野村夫慣會偷奸耍滑,誰知道是不是為了躲避徭役故意裝病裝殘,我可不管你們村是什么樣,要么交代役錢,要么交五十名勞力,一個都不許少,否則有你們好果子吃!”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趙嵐瑧還真是頭一回聽見這句話能這么用。
他眉眼染上冷意,“我沒聽說今年朝廷要在房州造什么大工程,你們府城那個工程是什么?”
官差一挺胸膛,“說出來怕嚇死你們,這回要建的可是當今皇帝的行宮。”
趙嵐瑧:……
“穿過前面就到了。”
京都宮中,費司贊帶著黑四娘通過宮門,行走在長長的宮道中。
雖說太史局測算出今年不會有雪,但今日卻是下了一場小雪,非常小,雪沫子一落地,就化作水濡濕了地面,沒多會整條宮道都變得濕漉漉的。兩人都沒有撐傘,只是拉緊了身上袍子,走過這條宮道后一個拐彎轉入曲折游廊,才免了被雨夾雪一通襲擊。
黑四娘跟在費司贊身后,雖然是頭一回進宮,但她顯得很有規矩,眼睛沒有四處瞟看,只是目不轉睛盯著前方的費司贊。眼神中有些期盼。
事情要從去年開始,自從知道了那位為她出頭的夫人就是宮里盛寵的紀貴人,黑四娘就上了十二分的心,無論是表演給她看還是陪著她對招,黑四娘都盡心盡力不敢有絲毫怠慢。
一個是為了報答紀貴人當初的解圍,一個是為了回應紀貴人的欣賞,還有一個私心,是她想憑著和紀貴人的關系,能進宮見姐姐一面。
黑四娘本名陳四娘。宮里的陳昭儀,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從去年到今年過完年,黑四娘見紀貴人對自己的欣賞喜愛不減,心里有了把握,于是終于在昨日向紀貴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黑四娘當然不知道紀禾清早就清楚她的身份,就連對她表現出來的喜愛也有幾分是為了讓她放下戒心主動說出身份。她只知道在自己忐忑地表明出身來歷后,紀貴人如她所期盼的那樣沒有半分嫌棄,還立刻答應讓她們姐妹相見。
黑四娘高興得一整晚都沒睡著,但今日起來卻是精神奕奕。她盼了好多年,終于要與姐姐重逢了。
而此時停風院中,陳昭儀也在焦急又期盼地等著,她一大早就起來,在哪里都坐不住,時不時就要跑到門口張望一會兒。
如今的停風院比紀禾清剛入宮的時候還要冷清許多,宮人都只剩一個,陳昭儀更是失去了曾經與賢妃協理后宮之權,如今只是跟個普通女官一樣做些小事,但陳昭儀的日子卻過得比以前輕松了不少。
不必再擔心什么時候惹怒了陛下,不必再抱著別人的骨灰,只需要想著和親人重逢……只要能和自己的妹妹在一塊,陳昭儀覺得哪怕削了自己的位份將她貶做一個下等雜役,她也是情愿的。
等啊,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