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村子西邊一聲凄厲的啼哭聲響起,大家都嚇一跳。
“這哭聲,不就是春花嬸子那娃娃的?”
“出啥事了,趕緊去看看!”
很快,眾人得到了一個噩耗,村子西邊那棟小房子里,春花嬸子人直挺挺躺在床上,身子已經硬了,家里一個十歲的半大小子正趴在她床邊哭。
村長過去仔細看了看,嘆息道:“是餓死的。”
“怎么會?前些日子官府分糧,春花嬸子不是領了嗎?”
“領了又如何啊,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靠米糠和水填肚子。”
“沒法子,她兒子病了,春花嬸子把自己的那點口糧拿去換了藥,誰知道兒子病好了,她卻倒下了,前天我家里還勻了她一升糧食,本來以為她能挺過來的,誰知道……唉!”
“她男人呢?”
“前兩年服徭役,她男人去了,就死在工地上了。”
村人的議論還沒停,趙嵐瑧默默走出人群,他越走越慢,最后停在一片光禿禿的田地上。
吳阿大見狀也跟了過來,石頭一樣沉默地立在他身后,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見趙公子說道:“那個孩子怎么辦?”
吳阿大趕忙回到:“公子放心,房州現在有了自己的河渠,以后不會再鬧旱災了,開春就能種上糧食,這兩年又不用交稅,每家每戶勻一口糧食出來,足夠把二虎子養大了。”二虎子自然就是那剛剛失去母親的孩子。
趙嵐瑧:“服徭役為什么會死人?不是說每天都會供飯嗎?”
吳阿大心想趙公子這樣的富家公子肯定是從來沒有服過徭役更沒有見過這些事情的,便解釋道:“被征去服役的,干的都是頂頂辛苦的活計,可是官府每日給供的飯只有一些稀粥,哪里能頂飽呢?肚子沒填飽,要干的重活卻一點不能落下,工地上又要搬石頭又要擡上擡下,常有人被砸傷,運氣好熬過來了,身體也虧損得厲害。”
是啊,不給吃好,又要榨出最大的勞動力,身體怎么可能不虧損?
吳阿大指著遠處那幫忙料理春花嬸子后事的男人道:“那是鐵柱叔,當年為了逃過徭役,他把自己的半個腳掌砍掉了。”
趙嵐瑧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只是雙眼一片通紅。
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離京都不算遠,有官府賑濟,經濟尚可的房州,居然還有人過著這樣的日子。那么那些遠離京都的窮苦地帶呢?那些至今還一片紅色的地區呢?
紀禾清說過她也是逃難的災民,那么她一路走到京都,又吃了多少苦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坐在那個位置上,可他既然有能力,難道還要放著這一切不管嗎?
村里死了個人,村民們只是發出幾聲物傷其類的唏噓,幫著將人葬了以后,又是自顧自地做事,吳阿大等人也是很快就忘了這事,臉上是習以為常的麻木。
趙嵐瑧收拾好東西,牽著馬走出吳家村時,吳阿大等幾人出來送行。
看著趙公子騎著馬很快消失在煙塵里,瘦猴撓撓一個月沒洗的頭皮,“趙公子剛剛說什么?我是不是聽錯了?”
吳勇兩眼發直,“我剛剛好像也聽錯了,趙公子是不是讓我們放心呆著,這次不會有人讓我們服徭役了?”
可這怎么可能呢?趙公子又不是皇帝,哪兒他說不用就不用呢?
大家對此并不抱什么希望。然而一天兩天三天……半個月過去了,再沒有官差上門征人服役,大家伙兒進城一打聽,好家伙,府城的大老爺被革職查辦了,聽說是私自征用民夫給他自己修建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