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凝禪思索的時間并不多。
她沒有暴露自己身份的想法,這世間傀師眾多,但她的傀從來都與眾不同,一眼就能被認出來。
做一個泯然眾人的傀當然簡單,但凝禪不屑。
她又不是只有傀。
妖獸的氣息越來越濃烈,隨之而來的,是可怖逼人的死寂之氣,很顯然,這一隊簇擁著土螻妖的奇詭妖群已經在此前造下了無數殺孽。
空氣中有血的味道。
血氣銹跡斑斑,卻分明混雜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腥氣。
不僅僅是其他妖獸的血味。
還有人類的血。
在他們之前,很顯然,已經有其他修士遇害。
這一認知縈繞于在場之人的心頭,大家的臉色都變得有些慘然和壯烈。
“左右不過一死。”有人低喃出聲,神色旋即帶了決然吾輩修道之人,就算不能死得漂亮,起碼不能太窩囊。”
一聲錚然。
劍光刀影,血的味道更濃了些。
他們這一行一共十九人,沒有三大門派的人,修為大多在六合天到七星天,幾乎全都是門派中的佼佼者,甚至有幾位在門派中,已經坐到了年輕長老的位置。
譬如方才說活著都變得很難的紫衣男修。
感慨歸感慨,抱怨歸抱怨,已經摸爬滾打跌跌撞撞這許多年,在追尋大道的路上走出這么遠,又怎么會有人在生死面前真的消極以待。
紫衣男修執劍在前,又有人以他為陣眼起陣,數道靈息拔地而起,頃刻間便在眾人面前勾勒出了一道靈息之墻
洶涌而來的妖獸們被阻了一瞬。
所有人的心頭都微微一松,旋即又徒然縮緊。
因為,也只是一瞬。
起陣的是一位紅衣女修,她分明已經到了玄武脈七星天,此等修為放在整個浮朝大陸也算是拿得出手,便是到了三大門派,恐怕也會被奉為座上賓。
然而此刻,她的靈息之墻,卻竟然在這些妖獸的一次撞擊之下,就已經有了碎裂的跡象
“這不可能”有人驚呼一聲“這些妖獸的氣息分明只相當于六合天就算數量眾多,靈息之墻又怎么會這么快就碎裂”
紫衣男修臉色煞白,他為陣眼,頂在最前,妖獸眾與他之前只隔著薄薄一層靈息之墻。如今墻體碎裂出裂紋,那些原本被隔絕開來、淺淡了許多的可怖氣息從墻的另一段溢散過來,讓他剎那間竟然有了一種轉身想跑的沖動
萬旬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急急道“陣眼不可妄動否則會被反噬”
“你行你上啊”紫衣男修的聲音好似是從牙中擠出來的,他滿身都被那些妖氣籠罩,如至冰窟,聲音中還帶著僵硬的顫抖“說得輕巧,我也不想動,反噬起碼能活命,但若是靈息之墻破了,要的可是我的命”
“但你身后還有我們一十八個人你若是動了我們都要死”萬
旬聲音更大,他語速極快,像是生怕紫衣男修打斷他的話語“你必須撐住”
紫衣男修神色微頓,原本煞白的臉色竟然在萬旬如此的話語激蕩之下,變得殷紅起來。
劍息從他的劍尖激蕩出來,再反哺入靈息之墻,那原本破裂的縫隙被劍息填補,再度阻住了妖獸眾的進攻
“李兄大義”眾人嘆道,紛紛為紫衣男修之舉所觸動,周身的戰意也比此前更濃了一些“李兄如此為吾等拖延時間,諸位還請結陣,待靈息之墻一碎,便廝殺出一條生路”
眾人都在為紫衣男修鼓勁,維持著靈息之墻的紅衣女修也咬緊了下唇,額頭滲出冷汗,生怕自己拖了后腿。
只有凝禪似有所覺地側頭看了一眼萬旬,再看了一眼帶著兜帽的紅衣女修。
她剛才就覺得紅衣女修有些熟悉,這會兒終于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