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藝高人膽大,那天平蕪打開門之前,說書人還在那里。
開門的一剎就不見了。
然后不知不覺,又出現在曳月身邊那些侍奉的弟子當中,沒有任何人覺察到異樣。
說書人看著毫無反應的曳月“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你為什么還每日都來茶館”
他笑著對曳月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厲害的說書人了。你若要了解他,我倒也不是不能試試,親自回溯他的過去。”
曳月只是垂著眉睫,慢慢地說“不想待在孤皇山。”
說書人頓時望著他“你想離開這里嗎我可以幫你”
曳月“不想。”
說書人卻起了興致“可你不是要殺他嗎總得找地方恢復身體,重新拿劍。”
曳月一千年沒有拿劍了,身體也極度虛弱,讓他看上去和一個凡人并無二致,甚至更加孱弱。
這樣的身體,要殺一位帝尊,至少也得重新修行一千年。
到那時候,也許他能靠近嬴祇。
曳月像生銹遲鈍的人偶“好。”
他沒有思維,他的靈魂是被撕碎的,只有本能。
就像被打擾的亡靈,本能只是在打擾了他的安眠,將他喚醒的人靠近他的時候,殺死對方。
如何殺,能否殺得了,并不存在考慮范圍。
要么殺了對方,要么被對方殺。
說書人慢慢明白了,他當初說的,他要殺嬴祇,不是因為恨,是因為他只有這一件事可以做,是什么意思。
那位玄鈞帝尊,似乎只復活了他的軀殼,并未真正復活他的靈魂。
曳月的靈魂,那一千年散落在哪里,沒有人知道。
但,我能復生他的靈魂。
孤皇山四位弟子,修為至少在行道境。
說書人旁若無人拉著曳月的手,他們卻毫無所覺,就好像這個人坐在這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他甚至還沒有侵入他們的過去,篡改過他們的記憶。
說書人的可怕,便在于此。
就在說書人拉著曳月的手,試圖試探他能離開多遠的時候,忽然起了沖突。
“希海來人了”
希海大抵是個特別的詞。
叫人偶一樣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反應的青年,緩緩望向發聲的人群。
沒有說書人不知道的事情。
“這一千年來,孤皇山的仇敵越來越少,只有希海始終不變。兩派相遇,便不死不休。”
“希海的勢力有些古怪。”
說書人在曳月的記憶里看到過年少的長離和希音,那時候他們何其親密。
“希海實則是分裂的,竟有兩位希海之君。一派中立守舊,避世而居,是由微生希音統轄的純血鮫人。一派激進,勢力延續到了陸地。大多是混血鮫人,這位希海之君是一位女君,姹女。這些勢力弒殺,手段冷酷。這兩派關系不和,疑似發生過奪權傾軋。但在面對孤皇山的時候一致對外。”
“因為孤皇山的緣故,無論是南希海,還是北希海,漸漸都被修真界視作妖魔異類。”
“你死后,孤皇山和希海爆發了沖突,希海一直試圖索要你的尸體未果。”
“你死而復生的消息傳出去,希海必定會來人,一探真偽。看來已經到了,就是不知道來者是否是舊識。”
曳月沒有遇到希海的舊識,先遇到了另一個。
孤皇山永遠只有春天,以及如夢一般金色的燦陽。
在這燦陽春光里,好像只會發生美好的事情。
而非層出不窮的殺手。
每一個都是沖著曳月來的。
一千年前,行道境的嬴祇能抵擋千軍萬馬不分晝夜的襲殺。
四位行道境的弟子,竟然不夠阻攔一息。
說書人沒有插手,他理了理曳月被風吹亂的頭發,輕笑道“你看,這不就能離開了嗎”
曳月望著他,搖頭。
不肯走。
說書人拉著他的手“可是,你方才答應了我,你說了好。”
曳月看著他,清冷寂靜的眼眸,長眉微蹙,他答應的,是恢復身體,重新拿劍。
說書人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反正誰讓他不說話。
說書人笑著望向那些殺手,這些不就是最適合劍修重新拿起劍的環境嗎
曳月還太虛弱了,他甚至無法拔出心劍。
被任何人帶走,都無從反抗,于是像真正的人偶一樣無動于衷。
被黑袍罩住視線的最后一瞬。
視野中是說書人的臉,說書人看著曳月,輕聲說“不用擔心,我一直跟著你。”
嬴祇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