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周正,盧象觀酒足飯飽,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盧象觀半躺著,雙手抱腹,看著周正感慨道:“我一直想,我當初要是死在獄里,或者放出來,最終的結局會是什么?戰死沙場,或者死在牢里?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征云,當初西安府那一夜,當真是命中福壽祿。”
周正打著嗝,道:“我家婆娘在,不要說這樣奇奇怪怪的話。”
不遠處的上官清聽著清楚,眉頭輕輕皺起,神色不善。
沒有人因為周正這個玩笑而笑,包括盧象升。
盧象升抬頭看了看黑下來的天色,道:“自古以來,事事兩難全,你我的情誼與這朝政是格格不入。倒也并非是權力作怪,而是你站得太高,走的遠,我隔得太遠,來的太遲了。”
周正滿臉的酒紅,好像喝醉了一樣,道:“越說越奇怪,外面的人都說我不納妾是懼內,你不要再給制造謠言了。”
盧象升沒有理會周正的插科打諢,看著周正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道:“楊嗣昌已經圍了臺灣,雖然有些難打,但最遲明年中應該能打下來。蒙古那邊問題應該也不大,建虜被滅,漠南以及漠北臣服是必然的。剩下的,就是一個吳三桂等人了。”
周正見他終于說到今天的正題,看著他,沉默不語。
盧象升伸手,摸了摸頭頂,嘆道:“我知道你不會馬放南山,但用得著我的地方也不多了。給我五萬人,我去云南,給你將他們掃滅,咱們就算兩清了。我回鄉著書立說,實現我另一個愿望。”
周正看著他,語氣平靜道:“他們說的,做的,不代表我的想法。”
盧象升一笑,道:“我知道。不然你不用將我抬入閣,不瞞你說,當初我是拒絕的,后來想著或許還能做點事情,我畢竟也是進士及第。后來發現,我居然做不來。現在也不瞞你了,元輔找過我。皇上私底下也派人對我威逼利誘。而且,你的人里面,也并非鐵板一塊,我從那些話里能猜到,有些人的心思與你不一樣的。”
周正聽著他的話,知道他去意已決,或者,在內閣的時候就知道了。
周正沉默良久,輕輕一嘆,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應該也是傾向于我將來某一天還政于皇上的。那樣才能保持社稷的穩定,大明的長盛久安。”
盧象升看著他,道:“不是我,應該是絕大多數人。你看看你身邊的那些人,或許他們眼下是跟著你變法,意志堅定如鐵,可將來某一天,他們或許也會突然發現,還政于皇上,才是最好的選擇。他們不會允許你做皇帝的,也不會允許你們周家出一個曹丕,我大明不是漢末三國。”
盧象升這是推心置腹了,說了一些別人不敢說,卻又都知道的話。
周正拿起酒杯,有些艱難的喝一口,道:“在世二十年,顧身后十年,再十年就鞭長莫及了。”
盧象升審視著周正,笑道:“我都要走了,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將來到底怎么打算的?這些事情,可都是你藏著掖著搞出來的。”
周正看著他,沉默了好一陣子,道:“這件事,要么二十年后再說,如果我活不到二十年后,就在我死之前來問我。”
盧象升目光深深,道:“看來,你這個想法也是不容于世的。”
周正一笑,道:“也不是,只是需要些時間。”
盧象升會意的點頭,忽然道:“今晚我跟你睡。”
周正嘴角一抽,嘆氣道:“你是非要給我制造謠言啊。”
上官清已經懶得聽了,轉身走了。
周方等人也無聲的離開。
周正與盧象升同時站起來,勾肩搭背的,猶自說笑著,回憶起在西安府時候的那一晚。
周正與盧象升突然爆發的熱情,親密,在京城上下掀起熱議,同時有不知道多少人惶惶不安,似乎預感到了什么。
……
第二天,閣臣盧象升主動請纓,前往云南征討叛逆吳三桂,唐通等人。
內閣批準,將云南,福建,廣西三地兵馬盡歸他節制,由他擇機征討。
京城自然是一番輿論地震,不知道多少人或明或暗的指責周正排斥異己,盧象升是周正逼走的。
周正懶得理會,送走盧象升,繼續埋頭做事。
紛紛擾擾之下,很快安和三年漸漸尾聲,即將步入安和四年,歷史上的崇禎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