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卻念到的娘娘,其實就在這梅林之中。
他無事時,常來看梅花。也不知到底是看梅,還是看失去的過去。
他走在梅林的雪路上,一步一腳印,他望著梅望著天,低頭時,望見了朝思暮想的人。
楚詞招的腳步停了,他疑心自己看多了雪,傷了眼,竟出現幻覺。
但下一刻,楚詞招往前走去,哪怕那只是幻覺海市蜃樓,沒有綠洲,他一個瀕臨渴死的人,只能賭。
風雪里,林笑卻聽到逼近的腳步聲,抬起了頭。
娘娘
下一刻,林笑卻便被抱了滿懷。
楚詞招疾奔而去,跪坐下來抱住了他“怯玉奴,怯玉似本宮、我,我冷。”
林笑卻松開了雪,下意識回抱住楚詞招。過了片刻才意識到逾了矩。他垂下手,碰著了雪“娘娘,臣有斗篷,您披臣的斗篷
不,楚詞招道,不。怯玉做,就這一會兒,就片刻,好嗎。“抱住我,就像我抱你一樣。”林笑卻的手微抬起來,停滯半晌,又垂下去了。
“娘娘,臣不能。”
楚詞招輕笑了一下,比這滿地的雪更寒涼“陛下可,太子可,唯獨我不可。”
“他們擁有江河萬里,唯獨我這渴死的人,分不得半勺。怯玉呶,”楚詞招漸漸平靜了下來,“我好想你。在那座宮殿里,日日夜夜。”
“我或許是瘋了,妒火將我焚燒,我眼睜睜看著自己成一地灰燼,連斂尸都做不到。”他的頭骨是夜光杯,他的魂魄成杯中酒,誰飲了他的酒,吐不出他的靈魂。
他的骨血,獻祭了他人的五臟六腑。誰的殿廟,用他的皮囊裝點。灼燒的人脂,是長夜的白燭,萬家的燈火,只能遙望。
楚詞招松開了手,撫上林笑卻的臉龐,他聲音極輕地問“我可以吻吻你嗎,怯玉奴。”“別怕,楚詞招道,“只是吻你蹙起的眉心。吻你的憂愁。”
林笑卻怔愣,忘了拒絕。
那一吻,比雪花落手心更輕,柔和如梅瓣,輕輕垂落。
沒有情玉,與愛亦無緣,只是一瓣梅飄落的途中碰上了另一瓣。然而這一切,被皇帝蕭倦瞧見了。今日不巧,蕭倦也來梅林湊熱鬧。
蕭倦下了朝,途經梅林,想到那次給怯玉呶摘梅枝,怯玉似挺喜歡的,便再來摘幾枝。誰成想還沒走近,便瞧見這意外的收獲。
蕭倦道“去,把皇后拉開。”林笑卻聽到聲音,側頭遠遠地望見蕭倦,心驀地一沉。更遠處的侍衛們得令,快步上前,踏碎了梅林清凈,踩臟了一地霜雪。
林笑卻閉上眼,攥住手下的雪,雪融手紅腫,林笑卻逼出點點淚意,摔倒在皇后懷里,輕聲喊冷。
蕭倦見此,再做不了局外人。
皇后抱住林笑卻,林笑卻抬眸看逼近的蕭倦,眼睫微顫,淚珠點點。蕭倦站定,垂眸看著林笑卻,那目光如同當初,暴雨中冷眼瞧他長跪。
林笑卻闔上眼,臉潮紅汗滴滴,他蜷在皇后懷里“娘親,我好冷。抱緊我,娘親”皇后心一顫,將林笑卻抱了起來。
蕭倦道“站住。”
皇后未聽命令,林笑卻扯了扯皇后袖子,皇后依舊不停。
林笑卻只好找補道“冷,喝藥,太醫喝藥。”他聲音輕而乏力,似乎病入了膏肓。蕭倦抬手一拂,侍衛們將皇后包圍了起來。
皇后的前路被擋,只能停下。他在瘋狂與冷靜中游移,垂眸瞧見怯玉似的緊張與期許,選擇了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