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站在玄燁身邊,一五一十地回稟道“挽月姑娘巳時才起身,起來后便要了吃的喝的。吃完就開始玩烏龜;玩得無聊了,就挨著窗戶根兒底下曬太陽;未時不到又睡著了。”
玄燁的手指微微蜷曲,眼神復雜又暗藏一分苦痛。“她可有說什么”
“說”三福遲疑了下。
玄燁深吸一口氣,沒耐心地訓斥道“講”
三福嚇得一哆嗦,老老實實地轉述道“她讓奴才轉告您,說問您打算關她到什么時候事到如今,要殺要剮要”他到底還是心虛地抬頭看了一眼皇上,硬著頭皮繼續道“要睡都隨您的便。”
“砰”桌子上那方上好的麒麟騰云惠州硯被揮到地上,朝地的那一角摔了個粉碎。
她當他是什么人了不分青紅皂白殺人的暴君還是荒淫無道的昏君
這么久以來,他認為她是他的知己,哪怕是心懷叵測,刻意接近,也與他是旗鼓相當,彼此心意相通。可她現在竟然是這樣想得他叫他如何不憤怒他看她是當真要將他們倆的關系破罐破摔到底。
他偏偏不要如她的意
煎熬么要熬一起熬
“滾”玄燁沖著三福吐出了這個字。三福卻像得了特赦令一般,麻利兒地轉身退了出去。就在快要離開時,又想起來什么,十分不情愿但又不得不重新進來,弓著身子低著頭同皇上道“挽月姑娘還有一句話要奴才轉告。”
玄燁冷冷抬眸,眼中的陰沉足以盯死一個人。
三福忙道“她說,那烏龜實在沒趣兒,笨頭笨腦的,還認生。她一過去,就縮頭。她瞧著煩心,讓奴才給您送過來。說要不然,她就給讓御膳房燉了滋補,上路前也要好好享受一番。”
玄燁氣笑,“想得挺長遠”
他見三福已經從門外將那瓷缸同四喜一起端了過來。缸中那小東西,本來果然縮著頭,一察覺是他在身邊,立馬探出頭和爪子,做放松的舒展狀,還向上伸了伸。
他心底一軟,心道連烏龜都知道同他親近,好歹惦記著喂養了一番。她是真的涼薄,一點不念情。不過也許此時在她心里,他也是一樣自私涼薄的人。
大哥莫說二哥,兩個都差不多。
玄燁苦笑,也是自嘲。勤懋殿不如西暖閣的朝向好,這會兒并沒有斜陽照在地磚上。他忽然格外想念起西暖閣的下午。
其實何必點破那本賬簿她看到了又如何當做不知道便好了。
腦海中剛一閃過這個念頭,他就輕笑著搖了搖頭。怎可能當做沒看到就像她也不想裝了一樣。
弦繃得太緊,只要一撥,遲早都會斷裂。
“顧問行”他垂下眼眸,觸了觸手中的書頁,淡淡道“朕記得太后娘娘那兒有只西洋白色卷毛哈巴狗兒,借來幾天抱給她玩兒去。”
顧問行聞言微怔,卻并不很訝異,應聲道“嗻。”
今日無風,暖陽照得人怪舒服的。顧問行出了乾清宮,一路往西,在心里道真是一對兒小冤家
迎面走過來納蘭容若,顧問行問好,“容大爺來了”
“顧公公。”容若蹙眉,“怎么覺得今日宮里守備森嚴了許多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顧問行俯首,“皇上在勤懋殿。”
答非所問,卻也是答了。
自然是皇上下的令,顧問行不便說,那便只有皇上知道。
他朝顧問行的背影望了望,徑自加快腳步向乾清宮走去。
一進乾清宮的院子,容若便覺更加不尋常。平日里雖然乾清宮的宮人也較旁的宮里守規矩,不多言語。但今日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